但他總覺得,如果再養一養,度過嘶啞期的話,或許就會變得柔軟而甜蜜。
好像是她的聲音。
山洪將他淹沒的瞬間,溫峋想了很多,他這短短二十六年,不,已經快二十七年的人生走馬觀花般在他腦中回轉。
他也曾家庭溫馨和睦,17入軍營,18進梟狼。
進過雪山,入過沼澤,穿過叢林,去過沙漠,從槍林彈雨中來,又從槍林彈雨中去。
殺過惡徒,擒過賊首,興之所至,也曾放言,這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守住的。
他的血,他的汗,為這片土地上的每一條生命而流。
若說這一生有什麼遺憾,大概是再也見不到父母,再也拿不起任何一把槍,護不了任何一個人。
可若仔細想想,也不算全是遺憾,因為他遇到了一個漂亮又可愛的姑娘。
會哄他,安慰他,怕他做噩夢熬著通宵給他打電話,會和他撒嬌,耍賴,會偷偷親他。
然後他悄悄動了心,想護著她長大。
這大概是他遺憾人生中最奢侈的事,臨死之際,還聽到了她的聲音,這麼一想,其實也沒有那麼多遺憾了。
這小半生,好像值了。
轟——
震怒的黃泥徹底將他淹沒,裹挾著那不堪一擊的身體,奔騰而去。
“溫峋——!溫峋——!”
許星慘烈的聲音被泥石流掩蓋,隻有她周圍一小圈人能聽見。
一雙鹿眼滿是血絲,她想掙脫那群人的鉗製,可是他們卻偏偏和她作對。
這些人為什麼不放開她?她的溫峋還在下麵,他還在等人去救,為什麼不去救他?!
他們不救就算了,為什麼也不讓她去?!
“放開,你們放開我!他還在下麵,他還在等著我去救他,放開呀,放開!”
她崩潰地喊著,鬨著,掙紮著,額角的青筋暴起,像是正欲出土的蚯蚓。
救援人員緊緊抱著她的腰,將她控製住:“這位同誌,下麵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為什麼?為什麼!”她掙紮著,雨水和眼淚混在一起,扯著聲音問,“你們不去,為什麼不讓我去!他救了那麼多人,你們為什麼不救他!”
她像是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緊緊拽著他們的手,淚眼朦朧地哀求著:“求求你們,救救他吧。他是個好人,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他不可以死的。我……我給你們磕頭,我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說著,她真的彎了腰,要把這個頭磕下去。
小隊長這時候也退到了她所在的地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忍著淚,沉著聲,一字一句道:“如果能救,沒有人不想救!沒有任何一個軍人會在有所為的時候放棄任何一條生命!”
許星看著他,所有的神智如同楊柳巷背後的那座山一樣,從裡麵開始塌了,壞了。
她尖著聲音吼道:“但你們放棄了他!是你們,是你們殺了他!”
小隊長咬著牙,抿著唇,雙眼通紅,沒有說一句話。
小胖幾人這會兒也趕到許星身邊,和救援人員抱著她。
“許星,你冷靜一點!下麵危險,你不能下去!”小胖大聲吼著,“峋哥把你護著長大,不是讓你去送死的!”
許星抬眸看他一眼,眼裡的決絕讓人害怕,她說:“那我寧願去死。”
如果守著她長大的代價是讓溫峋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的話,她寧願在去年夏天的那場車禍裡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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