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考站的第一個周,許星的日常就是跟著科研人員們在實驗室流竄。
有時候他們會外出考察,她和溫峋也跟著一起去。
有時候會遇到走丟的企鵝,它們沒有方向,就跟著人一起走。
許星覺得可愛,想上去抱它,結果冷不丁被啄一口。
一人一企鵝大眼瞪小眼地對峙。
科研人員有時候出門會帶小魚乾,遇到走丟的企鵝,就丟一條,然後把它們送回隊伍。
這期間,遇到過一次大風,冷風刮在臉上,刀子一樣疼。
風力太大,差點把人都掀翻,於是眾人緊急往基地趕。
夜裡的風更大,刮在窗戶上嗚嗚作響,許星甚至能感覺到房子在晃動。
她窩在溫峋懷裡,心有餘悸:“還好基地的房子夠結實。”
溫峋親親她的額角,說:“要不還是在家畫畫吧,安全。”
許星在他懷裡笑出來。
一夜狂風過去,基地門前的雪都堆到膝蓋處,許星早上一開門,直接被堵住。
溫峋拿了鏟子將門口的雪鏟乾淨,才讓許星出來。
吃早飯時,他問科研人員,這樣的大風天氣多不多。
科研人員說,夏天的時候還好,冬天就不一定了,有時候隔三差五刮一次,像昨天刮一夜就停了的還算好,最怕的是一刮刮大半個月,根本沒法出門。
刮完之後所有的設備都得檢修一遍,怕出故障。
把老父親溫峋聽得是憂心忡忡,他這麼乖的一個寶貝,要是真下定了決心去北極,沒人給她鏟雪可怎麼辦啊。
然而他沒心沒肺的寶貝,正和梁程一起看一組數據,壓根沒把大風放在眼裡
溫峋:“……”
可真是,愁死他了。
好在大風過後,一直沒出現的極光出現了。
當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許星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天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綠色彩帶。
她“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外麵:“溫峋,極光!”
隨著她的喊聲,所有人一起往外看去,果然看見無數瑰麗的光芒。
她手裡還捧著碗,就想出去,被溫峋拉著坐下。
“急什麼?它又不會跑,吃完了飯再出去。”
他真是無奈極了。
這小混蛋一到南極精神就極度亢奮,這都一周過去了,還跟第一天來一樣,興奮得不得了。
每天不是去逗企鵝就是去拍海豹,亂七八糟的石頭撿了一大堆,行李箱重量直線上升,這會兒看見極光,連飯都不吃就想跑。
眾人跟著笑起來。
“小許啊,不用急,不會那麼快消失。隻要出現了,晚上基本都能看到,明天你起個早,看看能不能在極光消失前看到日出。”
“真的?”
溫峋摸摸她的頭發,寵溺道:“真的,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許星瞧他一眼,決定先吃飯:“好吧。”
晚飯後,基地的人都出來看極光,還架上了三腳架。
夜晚風大,怕她冷,溫峋又給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棉服,然後自身後抱住裹得像球一樣的她。
科員人員說,這次的極光指數達到罕見的9,無數帶電粒子在大氣中相互碰撞,推拒,然後爆炸,形成漂亮的光帶,在他們頭頂上方閃耀,跳動。
許星一雙鹿眼裡滿是震撼與欣喜,驚歎於大自然創造的美麗,以至於讓她無法用語言去形容這份美麗。
她張著嘴,許久才發出感歎:“好漂亮。”
“嗯,很美。”溫峋在她耳邊輕輕說。
和單一的綠色不同,極光指數達到9的極光,美得讓人臣服。
綠色中鑲嵌著大規模的紅色,由紅色漸變形成的紫色,還有極光底端淺淺的鵝黃。
這些光帶在瘋狂地跳躍,延伸,像是一場激烈的圓舞曲。
溫峋靠在她耳邊,問:“知道極光怎麼形成的嗎?”
“它們是恒星內部核聚變反應堆的粒子,”不等她回答,他在她耳邊輕輕說,“它們從太陽表麵逃逸,穿過太陽係,撞擊地球磁場。這些帶電粒子撞擊地球磁場中的氮氣和氧原子時,使原子興奮,讓原子發出特殊顏色的光,”他輕輕笑,“這就是我們看到的極光。”
“這也是我們唯一能看到地球磁場的機會,”他不輕不重地捏她的指尖,嗓音低低的,很好聽,像在講故事,又像是在哄小朋友,讓許星聽得入迷。
“地球磁場就像一個強大的保護盾,它保護地球大氣不被太陽風破壞,保護生態平衡,保護我們所擁有的一切,”她的指尖冰冰涼涼的,他一下又一下揉捏著,“正是因為有地球磁場,地球生命才得以延續40億年。”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這也是我們存在的原因,”他停頓一秒,然後輕輕笑起來,“也是我能夠遇見你的原因。”
許星的心臟突然間變得叛逆,瘋狂的,不要命地跳動起來。
帶電粒子的相互撞擊形成了極光,那靈魂之間的撞擊呢?
或許比愛更深刻,因為這是一種逃不掉的宿命。
還不等她詢問他是如何知曉的,他又說,“我比你大九歲,從宏觀來看,我和你相差的這九年,或許連一顆帶電粒子都比不上。但從微觀來看,這是我比你先行一步的人生。”
“很抱歉,沒能讓你看見光芒萬丈的我,也很慶幸,在我最為落魄時遇見你。你漂亮,勇敢,堅定,你有用不完的熱情與生命。相比之下,我顯得怕平凡而怯懦,曾在你麵前步步後退,讓你等待許久,是我不好。”
“和你相差的這九年,會讓我比你先一步老去,更有可能先你一步離開。但我向你許下的諾言永遠有效,在我有限的生命裡,會補償給你所有缺失的愛,我會比所有人都加倍地疼惜你,愛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