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蕭君楚端方坐定,小丸子便呈上一隻托盤。
盤中,一隻清理的白淨圓潤的骷髏頭。
而那骷髏中央,又嵌入了一隻塤。
重華道:“公主可認得此物?”
雕檀年紀不大,看起來不過二十歲。
麵戴黑紗,黑衣黑裙,腰係彩帶,一雙素手,十根手指皆蓄了纖長指甲,以黑曜石沙染色。
她抓起骷髏,稍作端詳,淡淡笑道:“這個,是一隻骷髏塤。”
她轉身對蕭君楚道:“雕檀不才,聽聞陛下.體內的蠱毒,是操控者以聲音為媒介,可令中蠱之人心智為其所控。如今又見這骷髏塤,便可斷定,此蠱,名為天仙舞。”
蕭君楚麵沉如水,不語。
重華:“那麼,公主可有驅除蠱毒之法?”
“這個……”雕檀遲疑了一下,“雕檀此番前來,的確是奉了父王之命為皇帝陛下祛毒,所以,一定會儘力而為。”
蕭君楚放在膝頭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
嗬,拿捏果然開始了,讓她演。
重華心領神會,“公主,可是有什麼難處?”
雕檀蒙著麵紗,之前一直是氣質沉靜,頗有一國公主之態,可此時,還是略略低頭,似是有些羞赧地下定決心。
“天仙舞此蠱頑固,不易拔除,雕檀會儘力一試。”
琅琊從一開始就在角落裡看著,此時聽聞蠱毒有了眉目,而對方又扭扭捏捏,不肯說出確切的驅除之法,自然是比哥哥著急。
“那麼,到底要用什麼法子驅蠱,你倒是說啊!”
殷問站在她身邊,兩手踹在袖中,微微偏了頭,冷眼旁觀。
他找人特意訂製了一雙鞋底加厚的鞋子,今天已經跟長公主一樣高了。
這麼重要的事,居然沒人發現。
所有人都在關注這個雕公主!
雕檀沉吟了一下,才道:“蠱蟲聽過骷髏塤的聲音,已經蘇醒,輕易不宜拔除,否則,隻會傷及陛下龍體。不過,倘若每晚以夜夷秘藥所炮製的藥水沐浴,等藥力浸入陛下四肢百骸,再由我來為陛下施法,長則百日,短則七天,便可促使蠱蟲自行脫離。”
“哦——”
殷問冷不防,長長應了一聲,驚了雕檀一跳。
她一直沒注意到,角落裡,還有這麼號人物。
滿屋子的眼睛,唰地朝殷問看過去。
終於大家都看到他了。
殷問不好意思擺擺手,“啊,抱歉啊,在下剛才隻是恍然大悟,才慨歎一聲,公主繼續,繼續。”
雕檀:……
琅琊瞪了殷問一眼。
死書呆子,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搗什麼亂?彆以為我哥器重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殷問被瞪了,笑眯眯衝琅琊點點頭,繼續聽雕檀瞎掰。
什麼粑粑藥浴,什麼粑粑施法!
他是個讀聖賢書長大的人,怪力亂神之說,從來不信!
甚至就連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不肯全信。
他隻相信搜羅無數數據之後,理出千絲萬縷的線索,最後剝皮抽絲得出的真相!
若按他的想法,就該把皇上摁住,將傷口剖開,直接將蟲子挖出來就完事兒!
蕭君楚總算耐著性子聽完了,望了眼外麵,天色已經漸晚。
他麵容上淡淡一笑,有些涼意,“雕檀公主有心了,就按你說的辦。”
他最後幾個字,腔調陡然挑高,略略一輕。
聽得雕檀心頭一飄。
瘋皇的名號,她不是沒聽過。
雯香回去所哭訴的那些事,她也不是不信。
可瘋算什麼?
若是不難收服的男人,父王又怎會命她前來?
瘋才好。
越瘋,越是喜歡!
“遵旨,雕檀這就去準備。”
她款款退下,臨行朝蕭君楚一禮,極是端莊雍容,儀態萬方。
送她出去的邱植,暗暗慨歎:
身為一國公主,始終麵遮輕紗,姣好的麵容若言若現,遇事又不徐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