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端上兩碗紅棗銀耳茶，溫暖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宋雪衣不解道:“我們沒有點銀耳，是不是送錯了？”
那青衣小廝樂嗬嗬地說道:“沒有錯，我們店家納了三房小妾才生出一個兒子，近來喝茶的客人都要多送些。”
酆都城和外界不同，這裡注重女孩，兒子才是多餘的玩意，出去了還要回家討錢。
出了城，多出來的東西便是姑娘。
世道對女子從來不公平，宋寒衣很清楚這一點，她常年采摘半月蓮花，容顏儘毀，麵色青白，肌膚布滿了青色的斑點，同時也因體質陰寒而無法生育。
外麵的人不願意娶這麼個妻子，她也不願意嫁，就帶著妹妹一起生活。
紅棗茶還是好喝的，店家舍得放石蜜，味道不可能差。
宋雪衣小口小口地抿著，含糊不清地說道:“阿姐，如果能天天逛街就好了。”
宋寒衣答道:“如果天天有錢拿，住在街上都行。”
酆都城的人走不出去，在外出生的孩子也會長出屍斑，無論男孩女孩都是冷冰冰的，除非是萬中無一的先天靈氣者才能打破世世代代的藩籬。
宋寒衣快二十歲了，對此早已不抱希望，不過妹妹還小，有機會的話還是離開為好。
但宋雪衣並不想離開酆都城，出去了做什麼?
嫁出去?
她的哥哥性子急躁，還好酒，氣急了便會責罵妻子，甚至動手，她可不想嫁給這樣的人。
阿姐就不會打她，哪怕她弄丟了五錢銀子的藥材也不打她，要嫁便要嫁個阿姐這樣好的人。
回去是一定會經過宋家長兄家的，他見姐妹兩人拎了許多東西麵色便沉了下來:“怎的這般大手大腳?”
宋寒衣被激出了火氣，她對這個兄長素來沒有好臉色，這麼一問更是氣呼呼地質問道:“我們難道不要吃不要穿的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宋家長兄有些理虧，拿人手短，沒有兩個妹妹的接濟，下個月家裡便會斷糧。
宋雪衣也學著姐姐的樣子哼了一聲：“那是什麼意思？沒有意思便回家耕田，免得糧食都被小雀啄了。”
語畢，宋寒衣便帶著妹妹走了，宋家大郎恨恨地罵了幾句，兩個小娘子，還想翻出多大風浪？
酆都城處處枯骨，在月色下瑩瑩發亮，和半月蓮花的色澤十分相似。
這裡曾經是一處古戰場，上百萬將士死在了這裡，衝天的怨氣滋養了無數陰魂鈴，夜半時分如厲鬼細語，因而得了鬼城酆都的名字。
因著半月蓮花的習性，酆都大多時候是不做工的，宋雪衣將布料送去了林家五娘那裡，她是這裡唯一的繡娘，能做複雜些的衣裳。
見到宋二娘，她笑著上去捏了捏小姑娘尚且柔軟的麵頰：“二娘十一了吧，還是這麼白淨。”
“還要幾個月。”宋雪衣將綢緞遞了過去。
林五娘笑：“我們二娘多漂亮，是有福氣的。”
銀色的月光灑了下來，從地麵看去，月亮是油果子的顏色，宋雪衣咽了咽口水，她想吃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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