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了身後的啜泣聲，很輕，像是沒斷奶的銜蟬。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抱住妹妹，叫宋雪衣莫哭了，可她終是沒有停下。
扶桑島上風起雲湧，島民普遍矮小，麵對呼嘯的狂風似是一群泥娃娃，墨寒霜揮袖，風暴帶著冰刺席卷了島嶼，韓秧月白的羅裙微微擺動，冷聲道:“無節之人，死亦何辜！”
滾滾天雷砸了下來，韓秧提掌擋下，道士殺人是要受天罰的，墨寒霜一人擔不下如此因果，那麼便由她擔著。
抹去嘴角血跡，韓秧拍拍墨寒霜肩膀:“你那小徒弟還在山上等著呢，扶桑沉了就沉了吧。”
“你這廝…”墨寒霜欲言又止，她不打算收宋雪衣為徒，這孩子重規矩，太一板一眼，上了清鳴山隻怕拘束，且心法始終是個問題。
韓秧卻道:“這樣的好苗子千年未有，不收下暴殄天物了。”
墨寒霜苦笑:“一來，我從未收過弟子；二來，這孩子心思重，和羽靈宗格格不入；三來，我並沒有合適的心法給她修煉；四來，我也不想收徒，平白受了拘束。”
韓秧笑:“你就是不想負責，罷了，你們羽靈宗都是這樣懶散，無怪乎無缺看不上你。”
“漣月仙子一貫心氣高得很，同輩裡有幾個能得她青眼的。”墨寒霜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她不也瞧不上你青陽仙子。”
韓秧嗬嗬笑了:“受了傷就看得上我了。”
沉沒的扶桑島重新浮上海麵，墨寒霜抬手一抓，三枚流光溢彩的蜃珠就飛到她掌心，隨手一捏便碎成粉末了。
韓秧歎道:“這東西除之不儘，又狡猾得緊，實在叫人心煩。”
“誰說不是。”墨寒霜撇了撇嘴，“秧秧，難得你也有心煩的事情。”
羞恥的小名被叫了出來，韓秧咬牙冷笑:“小霜倒是豁達。”
鬥了一路嘴，墨寒霜回去卻發現了一個蔫噠噠的小蘑菇，宋雪衣蹲在地上，雙臂環膝，眼睛紅彤彤，抽抽噎噎地哭著。
見墨寒霜歸來，宋雪衣想忍住淚水，她抬手去擦眼睛:“道長回來了…”
她才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墨寒霜歎了口氣，也蹲了下去:“你還太小了，不應當受這樣的苦的。”
“阿姐不肯帶我回家。”
宋雪衣抬起頭，經過天火灼燒，她褪去了原本的青稚，麵上的軟肉也消失不見，看起來倒不像是十歲出頭的孩子。
墨寒霜摸出手帕，安慰道:“此心安處是吾鄉，你阿姐有她自己的考量，從今以後，你便要學著長大，成為一個很好的大人。”
“長大…”宋雪衣麵露茫然之色，她前十年的人生過於狹窄，以至於無法接受任何改變。
墨寒霜軟了聲線:“是的，人族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戴冠，雪衣，你要長大，去看，去做，去思考。”
宋雪衣還太小，不明白墨寒霜的話，她麻木地點點頭，又想起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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