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則衝,今夜是新月,公主熏的母親便是在這樣一個夜晚咽了氣,她不喜歡。
可她沒有討厭的資格,王後近來心情不佳,她寄人籬下,隻得謹小慎微。
況且唐王宮規矩重,何時做什麼都有嚴苛的規定,人人疲於奔命,也沒時間傷春悲秋。
母親過世那日,灰敗的麵容映了月色,幽幽亮著,好似月亮走了下來。
可明月不會為人世停留,天光破曉,她便徹底失去了母親。
瑰也不高興,她抱著膝蓋坐在窗邊,悶聲道“兄長不是不努力,他隻是不大靈秀。”
熏輕聲道“我都知道,大王對子嗣素來沒什麼耐心,你彆放在心上。”
王後宮裡的擺設皆是梁國風格,瑰身上穿的也是梁國盛行的藍衣,襯得她容色格外明豔。
而熏在唐王宮諸多漂亮的孩子中並不起眼,她沒能繼承父親的秀麗,也不似母親,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可大王遲遲不立太子……”瑰蹙著眉頭,“兄長也不緊不慢的,他們究竟想怎麼樣?”
這次熏沒有回答,她沒見過唐王幾次,且他大多時候都佩戴發冠,遮住了那副迷倒王後的好皮相。
但她很喜歡冕旒,那是隻有王才能用的東西,可她偏生是女子,沒有為王的資格。
小姑娘還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熏倒了杯熱水“明日還要上課,早些休息吧。”
瑰哼了一聲“例錢月月克扣,規矩倒是益發嚴了,連蜜糖都沒有幾塊。”
“慎言。”熏將手指放在妹妹唇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瑰,該睡了。”
新法不允許任何人議論唐王,這其中也包括唐王的兒女。
意識到說錯話,瑰捂住嘴,卻碰到了姐姐生了繭的手掌。她彆過頭去“母親說,女孩子這樣不好,會嫁不出去。”
熏抽回手,點了點妹妹的額頭“我們是公主,婚嫁本就不由己,怎樣都沒關係的,端看大王安排。”
說這句話時,熏的身子在顫抖,她渴望權力,哪怕是飲鴆止渴也好。
以女兒身掌控權勢絕非易事,從唐王元對她說,可惜了,是個女孩那一刻起,她便中了權力的毒藥。
哄了妹妹入睡,熏卻輾轉反側,她年歲漸長,再等下去,便沒機會了。
出嫁的公主便是潑出去的水,沒有乾預母國朝政的資格,她爭了十幾年,也還是遙遙無期。
一夜未眠,熏眼下青黑,瑰關切道“姐姐,若是身子不適,我去和先生請假。”
熏搖搖頭“不必,緩一緩就好了。”
凡文章,必先讀十遍方可,坐在最前排的是公子不識,他容色平靜,聲音卻輕不可聞。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個樣子,哪怕唐王說上天不眷,叫自己生了好些蠢貨,他也不惱。
王後氣得砸了妝奩,麵上妝粉斑駁,可不識既不傷懷也不生氣,就如同一個漂亮的偶人。
王後流著淚“不識,你是嫡長子,若是讓旁人得了那個位置,你還有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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