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黝黑的瞳仁在眼白中旋轉，慕容晏卻好似看不到，再可怖，也不及慕容雁死不瞑目的屍身半分。
服用半月蓮花，也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曆史遺留問題，譬如同胞姐姐的死，又比如當年答應南楚的條件。
違背血誓的代價沒人承受得起，慕容晏也不想違背誓言，但她的帝國需要她背信棄義。
北燕是皇帝一人的國度，這個國家的一切都建立在皇帝之上，失去皇帝，北燕將不複存在，就如那個傳說中的帝國。
江照月對所謂的萬世基業漠不關心，她冷聲道“我可以當做沒有見過你。”
她是重明鳥中的異類，人族如何，與她無關，天下怎樣，也和她毫無乾係。
“求之不得。”慕容晏笑著說道。
指日月為誓，天地神靈為證，這樣的誓言，沒有一點可供操作的餘地。
江照月拂袖離去，若非山下這十幾年的蹉跎，她不會對人族這般冷漠。
道玄有個傳說，萬萬年前，曾有一位帝王統禦了道玄全境，而他僅是個凡人。
在今人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而那個國度始終被認為是一個傳說。
但慕容晏想將傳說變為現實，區區燕地滿足不了她的胃口。
大燕的皇帝就如永不西沉的麗日，她壽元漫長，無需擔憂繼承人，那麼這個夢想由她來完成再合適不過。
可她立下誓言，此生都不能進犯江南一寸土地。
這是那位太宗皇帝的遠見，楚明塵雖不通扶乩預言，卻能看出野心。
他在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和他同樣的東西。
慕容晏當時還太年輕，她放任野心從眼中流了出來。
年過花甲的老皇帝閱人無數，他說，南楚可以不乾涉燕地的戰陣。
慕容氏招架不住正值盛世的南楚，慕容晏便答應了楚明塵的要求，她有些懊惱，卻又無可奈何。
實力弱小時的妥協，如今卻是令人如鯁在喉。
慕容氏在江南勢單力薄，慕容宴的那支族人憊懶成性，依仗祖蔭過著聲色犬馬的日子。
燕地地廣人稀，土地兼並相對不那麼嚴重，但江南的土地至少有七成都在大族和皇親國戚手中。
豐饒的物產和勤勞的百姓造就了繁榮的假象，而南楚的基石就建立在江南大族之上，百姓可死，士族不可亡。
南楚皇帝很清楚這一點，他們努力維持著皇權和大族的平衡，打壓大世家，提拔小士族。
皇帝撥動著天平，時不時為弱勢的一方增添砝碼，讓天平不至傾倒。
楚仙塵的叛亂之所以沒能動搖南楚，便是因為他沒有觸及到天平。
李善奴雖想到了要拉攏人心，卻沒來得及實施，便死在了崔祁劍下。
相比愚蠢的楚仙塵，李善奴要難對付得多，楚青蘿聽母親提起過這位琵琶女，她出身官宦人家，比那些貧苦的女子更有見識。
她骨子裡還帶著貴女的清高，看不起流落風塵的青樓女子。
但柳雲奴打破了幻想，她說，大家都是苦命人，應當互相理解，沒必要為恩客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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