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恒看著西門鏈,一下子沒忍住,“撲哧”又笑了出來。因為顧忌丘主任,王子恒這次沒敢笑太大聲,他一邊捂嘴笑著,一邊將剛才他聽到的又和西門鏈說了一遍。
敢情昨天早上西門鏈收辛苦費的時候,老太太的魂魄就在旁邊。她親眼看著大官人將裝著鈔票的信封放進自己的口袋,如果不是因為老太太是魂魄沒有實體,當時就能從西門鏈的懷裡把錢搶回來。
這個老太太生性節省吝嗇,雖然她的兒子已經富甲一方,但是老太太這一輩子都是本著省點、省點、再省點的人生信條活著。她這種節儉的性格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老太太那個成了大人物的兒子找了幾個傭人來伺候她,沒想到當天晚上,當老太太知道除了管這幾個用人吃住之外,每月還要給他們一千幾百塊錢的時候,她當場就發飆了,連打帶罵地將這幾個伺候她的人都攆跑了。就連附近菜場的小販提到這位老太太的時候,都異口同聲:“從來沒打算在她身上賺到錢。”
老太太嘴裡的金牙還是她們家老頭子死後留下來的,當時本來想賣了換錢的,等找了個明白人估價,才發現這十來顆金牙隻是外麵包了一層薄薄的金皮,這層金皮的成色也不好,賣不了幾個錢。最後老太太索性安在了自己的嘴裡,雖然和她的牙床並不匹配,每次吃東西都硌得牙床疼,但就是這樣,她也舍不得重新安口新牙。老太太嘴裡的八顆門牙還是她兒子騙她是憑關係不花錢,她才同意裝上的。
昨天早上一口金牙被西門鏈撬掉的時候,老太太就已經快氣瘋了,然後又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塞給西門鏈一信封錢,老太太這輩子都沒讓人占過便宜,沒想到死後會吃這麼大一個虧。不把她的牙和那一信封錢要回來,老太太就連投胎都沒心思去。
“現在知道老太太不好惹了吧?”王子恒嬉笑著看向西門鏈。沒等大官人說話,丘主任突然回頭喘了口粗氣,對西門鏈說道:“算你不走運,把她兒子給你的錢吐出來吧。”
“憑什……”西門鏈抱怨的話還沒說完,煙霧中老太太的麵容變得猙獰起來,她張牙舞爪地像是要衝過來,就連包裹墳墓的煙霧都變得“沸騰”起來。要不是煙霧中好像有某種物質能牽製住老太太,她無法突破到煙霧外圍,否則這時候她已經和西門鏈麵對麵了。
不過就是這樣,也把大官人嚇得夠嗆。他連退了好幾步,見丘主任和王子恒動都沒動,西門鏈的膽子才算壯了點:“真的是你兒子給我的,不信的話,就給你兒子托個夢,有什麼話你自己去問他。”
煙霧中的老太太又是一陣無聲的咆哮,丘主任麵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西門鏈,說道:“我要是你,就快點把錢還給她。”他指了指墓碑上麵差不多快燃儘的短香,又說道,“彆說我沒有提醒你,等香燒完之後,我就控製不了她了,到時候就是你們倆麵談了。”
這話說得西門鏈頓時一激靈,看來隻剩下還錢這一條路了。他現在穿的是昨天的那件衣服,裝錢的信封就在衣服口袋裡。西門鏈不情不願地將信封掏出來遞給了丘主任。丘主任將信封用石塊壓在墳頭上。看到信封之後,煙霧中的老太太變得安靜起來。
本來以為這件事這樣就算完了,沒想到就在丘不老和王子恒、西門鏈三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太太突然又變得暴躁起來。丘不老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一臉糾結地對西門鏈說道:“她說……少了一百。”
“不可能!”西門鏈大喊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個信封給我之後就沒動過,她這是在訛……”說到這裡,西門鏈突然想起來昨天早上從殯儀館跑出來的時候,從信封裡抽出來一百塊給了司機當車費。不過上午向夏館長借的錢買鹽花完了,自己身上的零錢湊著還不到一百。他看著丘主任和王子恒,低聲下氣地說道:“你們誰有一百,先借我用用……”
西門鏈說完了他的遭遇,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儘。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說道:“不是我說……這就完了?”西門鏈吃了口羊肉,壓住了上湧的酒意,說道:“老太太的事情擺平了,不過我的問題卻更嚴重了。丘主任的藥丸隻能壓住我的天眼幾天,時間長了唇語照讀、鬼照見。大聖,你也知道我那時的工作環境,殯儀館啊!我大白天的都能看見有人影晃來晃去的。你想象一下,我這邊在給死人化妝,死鬼就站在旁邊,比畫著說我給他化得不漂亮,我是什麼心情?後來實在承受不住就把殯葬化妝師的活兒辭了。”
說到這裡,大官人頓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孫胖子,說道:“也不知道是有人安排好了,還是命中注定的。我上午剛剛辭了殯儀館的活兒,中午丘主任就給我打了電話,說這邊有個活兒特彆適合我,還是公務員,我當時想都沒想就到首都來了。進了民調局之後就一直在丘主任手下,一直到現在。”
西門鏈說完,孫胖子笑嘻嘻對他說道:“看不出來老丘也有騙人的時候。不是我說,也難為你們了,跟著老丘這樣一個上司,老是硬邦邦的。”他的話剛剛說完,桌子對麵的熊萬毅突然將酒盅重重地一蹾:“孫胖子,你說什麼屁……哇……”話說了一半,熊萬毅的酒意上湧,他再想閉嘴已經來不及了,晚上吃的東西他是一點都沒有糟蹋,吐了整整一桌子。
老莫和西門鏈坐在他的兩側,兩人躲閃不及,身上多少沾了一些熊萬毅的嘔吐物。他二人捏著鼻子跳到了一邊,西門鏈一邊擦著袖子,一邊對熊萬毅喊道:“熊玩意兒,你是故意的吧?”熊萬毅用行動回答了他:“哇……”
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西門鏈嘮叨了熊萬毅幾句,就張羅著埋單去了。幾分鐘之後,他一手拿著賬單一手拿著錢包回來,湊到老莫身邊說道:“那什麼,這裡不能刷卡,你有沒有一百,先借我用用……”
西門鏈晃晃悠悠地再次出去結賬,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到了夜裡十一點半,就算沒有熊萬毅的插曲,差不多也到了散場的時候。我們五個人都喝得不少,基本上已經沒有開車回城的可能性,看樣子是要在這裡住上一宿了。趁老板帶服務員過來收拾殘席的時候,我向老板詢問這附近有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從我們這裡出去往前一直走,走個二十分鐘就有一家招待所。”說到這裡,老板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他好像有什麼話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他才又說道,“不過這大晚上的,你們就彆走了,我把幾張桌子拚一拚,再給你們拿幾床鋪的、蓋的。晚上在我這裡忍一宿,明天早上在店裡吃了早飯再走。”
孫胖子打了個哈哈,說道:“老板,你這是連我們住店的錢都想賺啊。”沒想到老板連連擺手說道:“不是那個意思。晚上在這裡過夜,加上明天的早飯都由小店請客,不用你們花一分錢。”
他的話說得我們都愣住了,不明白老板這是圖什麼。孫胖子笑嗬嗬地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這一身的胖肉,沒有床睡不踏實啊!我們還是去招待所住吧。不是我說,門口的車你幫著看好了,我們明早過來取車。”
看到孫胖子執意要走,最後老板一咬牙說了實話:“不是我非要留你們,隻是現在外麵不乾淨。你們去招待所的路上要經過一片墳地,要是白天走也沒什麼,現在快半夜十二點了,再碰到什麼事情就不好了。”
“呃?”除了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的熊萬毅,我們幾個人都聽出了問題。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老莫先對老板說道:“你的意思是墳地裡鬨鬼?就算偏點,你們這也在首都的範圍之內,鬨鬼會沒人管?”
老板答道:“你不知道,那片墳地有年頭了,都是一些老墳和無主孤墳。以前一直太太平平的,也沒聽說鬨過什麼東西。就去年十一前後,區裡來人說是要開發墳地那塊地方,貼了告示要遷墳。就在遷墳的時候出事了。
“有一大家子人在淩晨遷墳的時候,看見墳地裡麵不停地有死人爬出來,當場就嚇死一個。後來還報了派出所,所裡來人查了,墳地裡麵沒有發現什麼。又挖了幾個當事人指的有死人爬出來的無主孤墳,裡麵的骨頭架子還是好端端地躺在那裡。要不是目擊的證人太多,這件事就被當成報假案處理了。
“後來分局也來了人幫著一塊兒查,但是一直沒什麼結論。從那天起,那片墳地裡就開始經常鬨鬼了。前天還有路過的司機說,在墳地那邊看見有死人攔車了,那個司機嚇得差點把車開進溝裡。你們老幾位就聽我的話,在小店裡忍一宿,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
老板收完碗盤,我們幾個人相互對了下眼神,最後還是我說道:“我們還是去招待所吧。老板,我們幾個人都是無神論者,什麼都怕,就是不怕鬨鬼什麼的。”
我們幾個人晃晃悠悠從館子裡出來,老板還在後麵不停地勸著。見我們是鐵了心走出老遠,才無奈回到了館子裡。
出來之後被涼風一吹,我們幾個人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隻有喝得最多的熊萬毅被冷風一激,又蹲在路邊上吐了一次,走起路來還是搖搖晃晃的。我們按照飯館老板指的路一直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繼續閒聊著。
孫胖子一直在回味剛才吃的烤羊以及各種菜肴。我聽得絮煩了,轉頭看了看老莫和西門大官人,說道:“首都邊上鬨鬼,我們就沒人管嗎?”老莫看著我笑了笑,回答道:“辣子,你來的年頭短,流程你還是不太清楚。如果全國各地所有報上來的事情我們都要第一時間處理的話,那麼就算有一百個民調局也乾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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