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麵對眼前消散的幽靈,景明將會回想起,童年的那個下午。
他和哥哥,是土生土長的今州人士。
哥哥比他要大上幾歲。
父親參軍死後,哥哥理所應當的承擔了照顧他的責任。
自童年起,他們便形影不離。
玩耍,練武。
直到某一天,哥哥忽然變得很強了。
他從鄰居們的口中聽說,這叫共鳴者。
比一般人要厲害的多。
哥哥成為共鳴者後,便參了軍,除了每個月寄來的錢之外,鮮少再見。
偶有歸家,他便拽著哥哥,要他給自己講軍隊裡的故事。
“景明,軍隊裡可有意思了,個個都是人才……”
“景明,我現在一拳就能打斷這棵樹,過來我給你表演一下……”
“景明,你知道殘象嗎?可恐怖了……”
“景明,北落野的夕陽可好看了,有機會我帶你一起……”
“景明,等你以後長大了,我們一起上戰場並肩作戰……害怕?放心,你以後肯定比老哥我要強多了!”
春去秋來,景明也從一個少年,慢慢的長大了。
夜歸軍時常要訓練,總是要執勤。
哥哥的臉上也少了稚氣,多了幾分抹不去的滄桑。
鄰裡都說,他已經是一名強大的夜歸戰士了。
每每看著哥哥偉岸的背影,景明心裡默默下定決心,等自己長大了,也要成為一名夜歸戰士。
像死去的父親一樣,像哥哥一樣。
夜歸軍管的很嚴,但哥哥時常也會寄信回家。
無聊的時候,他就抱著一封封早已經翻爛了的信件。
一邊讀,一邊幻想自己未來的軍旅生涯。
等他入伍了,想必哥哥都已經成為夜歸軍裡的大人物了。
到時候他該不該說自己是他的弟弟呢?
景明時常糾結。
但在那些幻想的畫麵裡,唯有一樣是不變的——
他和哥哥一同擊敗殘象後,站在空曠的北落野邊境上,看著哥哥曾說過的好看的夕陽。
他無數次憧憬這樣的畫麵。
在少年愁緒中,他終於長成了一名頂天立地的好青年。
隻是,哥哥也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在他心裡,哥哥永遠是最優秀的,時常來家裡說媒的鄰裡鄉親就是最好的明證。
他也好,鄰居們也好。
好像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
他經常也能從鄰裡阿婆的口中,聽到一些關於前線的消息。
誰家的孩子在前線奮勇殺敵,領了賞升了職;
誰家的孩子死在了戰場上,門口掛著一條白綾。
每每聽到好的消息,景明就會幻想那是自己的哥哥。
每每聽到壞的消息,他都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哥哥是最強的。
是啊,在他不大的世界裡。
哥哥從來都是最強的!
直到那一天。
門外一如既往的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景明……在家嗎?”
“你是?”
“夜歸軍來信……”
景明望著男人手裡的遺書,和一個不算大的方盒子。
久久無言。
他忽然記起來,父親當年似乎也是這樣。
很久沒聯係後。
再回來。
就隻剩下一封乾癟的遺書。
好像小小的信封裡,能夠裝的下一個人的一生似的。
城門外,雨幕裡。
空蕩蕩的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