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那突如其來的暴雨,宛如洪荒巨獸掙脫了千年的枷鎖,以排山倒海之勢在這一刻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瘋狂地砸落,好似密集的鼓點,順著屋簷飛瀉而下,迅速織成了一排水幕。那水幕厚重而迷蒙,仿佛一層神秘的麵紗,徹底阻斷了林澤的視線。
林澤眉頭緊鎖,雙目竭力透過那雨幕,想要追尋陸潛離去的身影,然而一切隻是徒勞。他的臉上寫滿了迷茫與無助,眼神空洞而黯淡,仿佛迷失在無儘的黑暗之中。此刻的他,不僅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就連風歌王朝的命運也如這般模糊不清。
他無奈且疲憊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申恩義。他努力地收起滿臉的愁緒,強裝出一副鎮定從容的模樣,嘴唇微微顫抖著說道“申供奉,今日之事切莫外傳。”
申恩義趕忙恭順地點頭示意,額頭上的皺紋因緊張而愈發明顯“是,陛下。”他的身軀微微前傾,雙手緊緊抱拳,神色莊重而嚴肅。
林澤再次轉頭,望向身後那破損不堪的窗戶。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慮和不安,聲音略顯急切地問道“申供奉可有法子修補這窗?”
今日那陸潛前來所說之事決然不能泄露半分。
對於陸潛那強大到令人恐懼的修士力量,身為凡人皇帝的林澤今日方才深深感受到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你陸潛不是要我林澤帶著風歌王朝臣服嗎?我是沒你那麼強大,那我乾脆就此甩手當個不理朝政的昏庸皇帝,你又能奈我何?倒要看看你能怎麼樣借此掌控這風歌王朝?
申恩義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體內靈力如奔騰的江河般急速運轉。他雙手迅速結印,口中念念有詞,施展了一道鮮為人知的小術。隻見那斷裂的模板緩緩拚接,破碎的窗戶碎片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牽引,紛紛複原如初。
“申供奉先退下吧。朕還有些奏章需要批閱。”林澤神色疲憊地微微擺手,下達了逐客令。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眶深陷,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
申恩義自然是個聰明之人,瞬間領會了言外之意。經曆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事情,林澤還能保持這般氣度,和顏悅色地說話且未當場翻臉,已然是極大的肚量了。
“陛下保重,臣告退了。”
這一退難道就是一輩子?
申恩義解除了禁製,義無反顧地衝入那如注的暴雨之中。狂風肆虐,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身形在風雨中顯得有些踉蹌,卻依舊堅定地就此離開。
林澤卻並未如他所言立刻返回書房去批閱奏章,而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地看著那暴雨瘋狂地傾瀉而下。
庭院內的植被在暴雨的蹂躪下東倒西歪、枝葉紛亂,一片狼藉。而林澤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修士的強大力量和沉重壓迫。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梁,身形微微佝僂,神情滿是沮喪和無奈。
一個曾經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皇帝,此刻竟生出了一絲身為弱者的同理心。
申恩義頂著暴雨艱難地離開白禁城不久後,在一處山頂的一顆巨大而嶙峋的岩石旁,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陸潛在這裡已經等候了一段時間。他身材修長,身姿挺拔如鬆,一襲黑袍在風中獵獵舞動。麵容冷峻如霜,劍眉星目,眼神深邃而犀利,卻又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神秘。
雖然他向來不喜歡卷入勾心鬥角的紛爭之中,但即便再愚鈍,他也明白僅僅通過施壓和威懾一個皇帝,遠遠不足以掌控整個風歌王朝。他原本計劃在這山上隱居修煉一段時日,觀察局勢後再做打算,卻未曾料到前腳剛走,後腳就與被“解雇”的申恩義相遇。
陸潛一改初次見麵時的冷漠神情,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開口說道“申供奉,如此湊巧,我們又見麵了。”
申恩義也竭力讓自己笑得爽朗而親切,笑聲洪亮“哈哈哈,自是‘有緣千裡來相會’啊,陸道友。”
陸潛聽聞此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嘴角浮現出一絲玩味的弧度,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他“這麼說,你知道我是誰了?”
申恩義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開始閃爍不定,心中如翻江倒海般不停揣摩著陸潛的心思“我也隻是從方才的談話中得知您叫陸潛。至於您的宗門、境界、目的,我一概不知。”
陸潛也懶得再與他周旋,抬起修長的手臂,優雅而緩慢地做著整理衣袖的動作,仿若與老友交談般,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對他說道“申供奉,這是要去往何處?”
申恩義趕忙將陸潛離開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陸潛聽完後,微微仰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遠方,問道“申供奉可願繼續留下擔任這個風歌王朝的首席供奉?隻不過這段時間或許要辛苦一些。”
申恩義毫不猶豫,當即回答“當然!願聽陸道友指點、調遣!”他的臉上寫滿了堅定,雙手抱拳,深深彎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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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又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探究“在下著實好奇。按理說申供奉已然達到歸元境初期的修為,隨便換一個普通宗門,即便當不上宗主,成為一名手握實權的長老想必也是綽綽有餘。為何要在這凡人王朝屈居這任人呼來喚去的首席供奉之位?”
申恩義長歎一口氣,臉上流露出無儘的無奈與滄桑,緩緩說道“道友有所不知。我雖已達歸元境初期,但起初不過是偶然間被一個路過的修士隨意傳授了幾份功法,這才踏上了修行之路,並無正統的師門傳承。說起來,也不過是半個野修罷了。這些年雖在修行上略有小成,卻也隻是空有境界。但也隻是獨自修煉,在下也不喜歡參與修士之爭。手中最強的功法,也不過是那半個師傅傳下來的玄階中品功法。至於武器、法寶、殺力這些,更是無從談起。所幸林澤偶然與我結識,而風歌王朝倚仗著玄天宗向來平安無事,便向我借了這通靈境初期修士的首席供奉名號。我也借此獲得了一些修煉資源。今日之後,這個‘首席供奉’恐怕更是徒有其名了。”
陸潛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接下來申供奉打算去哪裡等我的消息?還是與我一同在此處觀察?”
申恩義低頭行禮,語氣誠懇且堅決“在下打算回自己在風歌王朝的府邸,靜待您的佳音。”
陸潛瀟灑地一揮手,乾脆利落地說道“去吧。”
申恩義就此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之中。
白禁城內的雨終於停歇了。
那些身為凡人的眼線開始紛紛借著“整理落葉”等各司其職的名義,小心翼翼地進入那個小院。然而,他們所見到的,卻隻有林澤一人孤獨地站在窗前。
林澤目光冷漠地環視一圈,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作為一個掌權十數年之久的勤勉實乾皇帝,他的眼神中透著深沉與睿智。他自然清楚,陸潛說的那些話也並非毫無道理。
自己這個皇帝當得也不自由。
看似高高在上,實則處處受限。
就借那陸潛仙師來放個假吧。
他轉身回到書房,毫不猶豫地一把推開書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那些紙張如雪片般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隨後,他學著陸潛此前的姿態,將雙腳放肆地翹到了書桌上,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自己的那枚珍貴的田黃玉章。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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