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玄宗寒意刺骨,淩曜跪在膳堂後院的青石地上,掌心被鹽粒醃得血肉模糊。
三個外門弟子居高臨下,為首的那人一腳踩住他的手背,“聽說你偷藏了師門給的玉簡?”
聽著他盛氣淩人的質問,淩曜抿著嘴唇默不作聲,隻是看著腳邊打翻的泔水桶。
今早他不過是多盛了半碗稀粥,就被誣陷偷竊這個外門弟子的竹簡。
這誣陷直白得像個笑話,他一個掃灑的雜役,連玉簡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又如何偷盜?
寒風卷著落葉撲在臉上,他想起三個月前剛入宗時,那高高在上的仙尊對著所有對修行心懷憧憬的少年說“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時候淩曜還以為,曆經千難萬苦踏入天玄宗,自己終於能堂堂正正地生活了。
但在那之後,他先是從內門弟子名單中被刪除,就連外門都不要他,最後為了留在這裡,他隻能當一個最底層的雜役。
眼前這三個人,明明在入門考核之中分數還不到他的一半,如今卻能肆意侮辱他。
“搜身!”為首的外門弟子獰笑一聲,他身後另外兩人便立刻上前扯開他的衣襟。
這樣的事情淩曜從小到大經曆得夠多了,已經總結出了套路。求饒或是反抗用處都不大,對方隻會變本加厲,但如果表現得木訥呆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對方也會覺得無聊結束得更快。
果不其然,對於他這即便被扒的隻剩一條褻褲都不反抗的木楞呆滯的反應,對方很快失去了興趣,撕碎了這件破抹布一樣的下人外袍後便啐了一口:“原來是個傻子。”
說完,便揚長而去,留下赤裸著精壯身體的少年靜靜地站在寒風中。
淩曜得承認,雖然這幾個人的手段無聊至極,但他們的確給他帶來了困擾。畢竟對於身無分文的他來說,這套宗門發給灑掃下人的外袍是他唯一能體麵地穿出門的衣服了。
正當少年沉默地站在寒風中思考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自以為隱秘的注視。
從未感受過善意的他對彆人的視線非常敏感。早在入門測試剛結束的時候,他就時不時地有種被窺探的感覺。
但隨著自己一步一步淪落到如今的地位,這道目光還是沒有消失,這讓淩曜感到非常困擾。
畢竟在他身上就不會發生好事,這道目光給自己帶來的也隻會是厄運......甚至這樣遮遮掩掩的存在,所圖謀的隻會比剛才那幾個隻是簡單以欺淩他人為樂的家夥更加麻煩。
他感受到的視線的來源,其實是那位在入門考核中假惺惺地說“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素羽驚鴻仙尊——也是一位想要把他練成傀儡的人渣。
其實那天原本該上台演講的是掌門江明修,隻是素羽驚鴻仙尊通過淩曜在入門考核中泄露的氣息發現了他是天魔,做夢都想要在之後的收徒大會上把他收到自己的勢力範圍裡的他希望淩曜對自己抱有好感罷了。
這人的確隻會給他帶來厄運,淩曜的感覺其實沒錯。
但他沒察覺到的是,其實關注著他的人不隻有素羽驚鴻仙尊一個,還有一個殘魂被禁錮在破戒指中,整天隻能用精神力到處亂看的玥。
但玥作為曾經精神力達到魔尊境的大能,就算現在隻剩下一抹魂兒,也不可能被淩曜這個甚至還未踏入修行一途的小崽子察覺到。
甚至於,玥此時不僅在盯著少年因為經常勞作而擁有強壯緊實肌肉的胸膛流口水,還在分神盯著藏在暗處注視著淩曜,滿心惡意的素羽驚鴻仙尊。
封號素羽驚鴻——玥不可能認不出他。
畢竟,早在玥還沒有取代原主,這人也還不是素羽驚鴻仙尊的時候,原主的記憶裡就有這號人了。
當時魅羽魔尊一眼就看穿了這個人渣偽君子的本質,於是出於找樂子的心態,把自己的傀儡秘法扔給了他。
原本以為就算世上已經沒有天魔了,這人肯定也會憋不住對什麼彆的大能下手......卻原來這麼能憋。偏偏還真讓他等來了一隻貨真價實的天魔。
就算是將世界當成遊樂場的原主魅羽魔尊,在把秘籍丟給素羽驚鴻仙尊的時候,估計也沒想到天魔一族居然還有沒被他乾掉的漏網之魚。
如果想要等到世界上的至惡至濁之氣自行凝結出新的天魔,恐怕一萬年都說少了吧。由此可見,淩曜的存在是多麼的珍惜,又是多麼的令有心之人垂涎。
因此,素羽驚鴻仙尊恨不得時時刻刻盯著他看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對於自己尚且年少的未來戀人被一個臭老登整天盯著看,玥自然不樂意。
事實上,他雖然現在隻有一抹殘魂,但並不是影響不了外界,否則原主也不可能在幾百年前把傀儡秘法扔給素羽驚鴻。
但他能做到的影響也隻限於通過控製靈智未開的動物挪動一些質量較輕的物體,就像從控製著山洞裡的飛天耗子偷偷跑進玄天宗的宗門倉庫中拽出來好幾件衣服扔到男主的破柴房裡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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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憑著自己如今境界大跌的精神力要控製住已經是煉虛期的素羽驚鴻顯然是不現實的。
但玥是隻能夠操控命運的拉普拉斯妖,他甚至能下一秒就讓素羽驚鴻這老登被雷劈死。
但他不會這樣做,畢竟此時那個最終會害死淩曜的“小白兔”還沒有穿越到這裡,他也是玥要報複的對象。
但要給他找點苦頭還是非常容易的。於是第二天,素羽驚鴻這個道貌岸然的老登就被掌門外派去鎮壓妖獸作亂去了。
需要天玄宗這樣的大宗門長老出手對付的能是什麼普通妖獸?最後素羽驚鴻仙尊不僅沒能成功獵殺這隻惡蛟,讓他跑掉了不說,還讓這隻惡蛟咬成了重傷,被弟子抬回宗門,接下來幾個月都動彈不得。
不過,好在收徒大典之前,他總算是能動彈了,而他心心念念的天魔也沒有趁著他重傷之際跑出天玄宗。
不過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我們先說回現在。
剛剛失去了最後一件衣衫的淩曜思索半天無果之後,隻能先沉默地赤裸著上半身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柴房裡。
沒錯,他住的地方是狗都不愛待的柴房,而柴房裡也自然不會有床鋪和被褥。
畢竟,那些人連一件他身上一件粗布衣裳都容不下,又怎麼會讓他能夠躺在柔軟的床鋪之上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