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吧。”李明打開後座車門,晨光透過薄霧落在周建明臉上,他下意識地眯起眼,左臉的淤青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格外明顯。兩名警員一左一右扶住他,他的腳步虛浮,幾乎是被半架著走向工地中央,沿途的施工人員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竊竊私語聲在晨風中散開。
“10月1日晚,你和鄧永在哪裡見麵的?”李明拿出現場勘查草圖,指著臨時板房與廢棄倉庫之間的空地。周建明的目光落在地麵的黃色標記線上,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聲音帶著沙啞:“就是這裡……我約他在這裡談運費,當時他開著渣土車過來,停在那邊的樹蔭下。”他指著不遠處的梧桐樹,樹乾上還留著半截褪色的施工標記,“他下車就跟我要運費,我跟他說再緩幾天,他不同意,還說要去開發商那裡告我。”
技術人員立刻在周建明指認的“見麵點”展開勘查,用魯米諾試劑噴灑地麵,在梧桐樹旁的水泥地上,淡藍色的熒光緩緩浮現,形成不規則的片狀區域。“這裡有潛血反應,”技術人員記錄著位置,“麵積約1.5×2米,符合兩人爭執、打鬥的範圍,需要提取樣本與鄧永的DNA比對。”周建明看著地上的熒光,眼神愈發躲閃,雙手在身側不自覺地攥緊。
從見麵點往廢棄倉庫走,周建明的腳步越來越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滾燙的鐵板上。“我跟他吵得越來越凶,他就動手推我,”他指著倉庫門口的鐵皮板,“我的後背撞在這上麵,疼得厲害,就急了,跟他扭打起來。”鐵皮板上還留著一處凹陷,邊緣的鏽跡有新鮮脫落的痕跡,技術人員用鑷子夾起塊鏽片,“凹陷形態與人體後背撞擊特征吻合,鏽片脫落時間與案發時間基本一致。”
走進倉庫,潮濕的黴味混雜著灰塵撲麵而來。周建明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水泥地上,那裡有處明顯的方形壓痕,與之前勘查發現的“藏屍點”完全吻合。“我把他掐死後,就把屍體放在這裡,”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在壓痕邊緣輕輕劃過,“當時怕被人發現,還用帆布蓋在上麵,第二天晚上才敢把他運去地基坑。”技術人員掀開帆布,壓痕處的水泥地有輕微的顏色差異,提取的纖維樣本與鄧永工裝的滌綸成分一致。
“你是怎麼把屍體從倉庫運到地基坑的?”李明追問,目光緊緊盯著周建明的動作。周建明沿著倉庫到地基坑的路線往前走,腳步踉蹌,仿佛在重溫那個恐怖的夜晚。“我先把他的渣土車開到倉庫隔間,”他指著倉庫後側的隱蔽隔間,“用帆布蓋好,怕被人看到。然後回來拖屍體,他比我重,我拖不動,隻能半扶半拽。”他指著地麵上的一道淺痕,“這裡是他的肩膀蹭到地麵留下的,當時還掉了幾根他的頭發。”技術人員在淺痕處果然發現了幾根深色頭發,經初步檢測與鄧永的頭發特征一致。
走到地基坑邊,周建明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靠近,隻是指著坑底的一處區域:“就是在這裡把他埋了的,”他的聲音帶著恐懼,“我用從李軍那裡借的鐵鍬挖了個淺坑,把他用黑色塑料袋裹好,放進去再填上土。鐵鍬用完後,我就把鐵鍬頭扔在附近,鐵鍬柄扔到了工地外的小河裡。”技術人員在他指認的“拋屍點”用探杆檢測,地下30厘米處的泥土成分與周圍存在差異,符合“後填土”特征,且檢測出與鄧永一致的DNA痕跡。
“你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地基坑拋屍?”小王問道。周建明的目光落在地基坑旁的施工牌上,上麵寫著“10月8日填土”的字樣:“我知道這裡很快就要填土,等土填上去,就沒人會發現屍體了。”他頓了頓,補充道,“那天晚上還起了風,我以為沒人會注意到,沒想到還是被挖掘機師傅找到了。”
指認過程中,周建明多次情緒崩潰,尤其是在看到鄧永的渣土車時,他蹲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我對不起鄧永,也對不起他的家人,我當時就是太害怕了,才做出這種事……”他的哭聲在空曠的工地裡回蕩,帶著無儘的悔恨。技術人員在渣土車的方向盤上,用特殊試劑檢測出了周建明的指紋殘留,與之前的勘查結果相互印證。
指認接近尾聲時,周建明突然想起什麼,指著工地北門的排水溝:“他的手機就是扔在這裡的,”他的聲音低沉,“我把他的手機關機後,扔在了排水溝裡,想著沒人會找到。”技術人員立刻在排水溝展開搜索,半小時後,在水下1米處找到了一部損壞的手機,經鄧永家屬辨認,正是鄧永生前使用的手機。
當周建明被押上警車時,晨光已經驅散了薄霧,陽光照在工地上,泛起刺眼的光。他回頭望了眼地基坑和倉庫的方向,眼神裡滿是愧疚和恐懼。李明站在工地中央,看著技術人員將提取到的證據一一裝箱,從血跡、頭發到手機、纖維,每一件證據都與周建明的供述相互印證,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通知技術科,儘快對新提取的證據進行詳細檢測,尤其是手機數據的恢複和血跡DNA比對,”李明對著對講機下令,“另外,安排人去小河裡打撈鐵鍬柄,務必找到這個關鍵物證,讓案件證據鏈更完整。”
警車緩緩駛離工地,周建明的頭靠在車窗上,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東方花園工地,淚水從眼角滑落。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已經無法挽回,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而他能做的,隻有如實交代所有細節,給鄧永的家人一個遲來的交代。
回到刑偵支隊後,李明將指認現場的記錄和新提取的證據整理好,補充到案卷中。
這起案子算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