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沈萬三這位商業奇才,對老朱家這棵參天大樹早已萌生了攀附之意,他選擇同朱樉在生意上合作,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事。
這是秦王朱樉首次在劉璟麵前揭開自己的商業底牌,劉璟聞聽此言,心中不禁為之一動,緊接著他便開口問道:“皇上此舉莫非是想要卸磨殺驢不成?”
朱樉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麵色凝重地回答道:“老頭子此舉絕非卸磨殺驢那麼簡單,而是殺雞取卵啊!”
劉璟沉默不語,他心中已然明了,當沈萬三這位家主被發配充軍之後,接下來皇帝必然會下旨,命令蘇州等地的官府查抄沈家的全部家產。
畢竟連沈萬三這樣的當世巨富都難以保全自家財富,天下的商人豈不是會兔死狐悲、鬨得人心惶惶嗎?
不隻是劉璟,就連朱樉也對老頭子如此短視的行為感到困惑不解。
朱樉心想,皇帝將沈家查抄,對他來說或許是一了百了,但那些一直以來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商人們又會作何感想呢?
一旦開了這個惡劣的先例,從今往後,這些商人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恐怕就不得不與士紳們相互勾結、抱團取暖,甚至更加攀附權貴了。
不僅如此,沈家這尊在海上貿易領域舉足輕重的大佛一旦倒下,東南等地的世家大族恐怕隻會拍手稱快、彈冠相慶。
而這些世家大族為了爭奪沈家留下的那塊海上貿易的巨大蛋糕,東南沿海等地的“倭寇”豈不是會愈發猖獗、鬨騰得更歡了嗎?
還沒等劉璟開口,朱樉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仿佛蘊含著無儘的無奈和不甘。
他喃喃自語道:“唉!自從老頭子下令實行海禁以來,我就知道他這是要吃獨食,獨吞海貿的所有好處啊。”
朱樉的語氣中透露出對其父決策的不滿,但他也明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接著,他繼續說道:“隻是這老頭子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東南六省那些沿海之地,從今往後,恐怕會更加熱鬨了。”
劉璟自然能理解秦王話中的深意,他最擔心的還是秦王的錢袋子。
於是,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大王,長安錢莊那邊,您可有什麼準備?”
朱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輕聲笑道:“放心吧,孤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
這一次,我一定要讓老頭子連本帶利,把吃下去的所有好處都給我吐出來!”
聽到秦王如此自信滿滿的話語,劉璟心中卻湧起一股隱隱的不安。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再次開口問道:“您假傳旨意的事情,那邊有消息傳回來嗎?”
朱樉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回答道:“這也真是奇怪了,按常理來說,袁珙都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那邊應該早就有消息傳回來了才對。
可如今朝廷那邊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半點消息都沒有。”
朱樉心中暗自思忖,原本他隻是想通過假傳聖旨這件事來試探一下老頭子和朝廷的態度,但沒想到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京師那邊卻竟然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讓他感到十分困惑和不安。
劉璟在一旁沉默片刻後,突然開口分析道:“孟府尹被貶,顯然是受到了我的牽連。
而沈萬三被發配,恐怕聖上的真正目的是要查抄沈家的所有家貲,這樣一來,就等於斷絕了您的金援。”
說到這裡,劉璟的話語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緊接著,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倒是有些奇怪,那就是韓宜可被革職流放。
按常理來說,韓宜可應該是太子殿下的人,可他卻被流放到了您的軍中……”
朱樉聽到這裡,不禁眉頭微皺,他也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
劉璟的分析不無道理,韓宜可作為太子殿下的人,按說不應該被流放到他這裡才對。
朱樉搖了搖頭,對劉璟的猜測表示懷疑,他說道:“老頭子對我大哥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的,他如果真的想要敲打我大哥,也應該把大哥身邊的人,比如說那個東宮侍讀方孝孺流放到我這裡,這樣才更合理一些。”
劉璟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若有所思地說道:“會不會是聖上和太子殿下聯手演了一出雙簧,故意安排韓宜可在您的軍中充當內應呢?”
朱樉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反問道:“滿朝上下,有誰不知道那個韓宜可與我向來不合?我大哥又怎麼會愚蠢到派一個與我有仇的人來做他的眼線呢?”
劉璟聞言,略作思考,覺得秦王所言不無道理。
畢竟,以韓宜可的性格孤傲,行事又高調,他實在太過張揚,很容易引起彆人的注意。
這樣的人若被安插在秦王身邊當眼線,恐怕不僅無法完成任務,反而會因為過於顯眼而被秦王輕易識破,甚至可能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想到這裡,劉璟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無論是聖上還是太子殿下,都不會如此不謹慎地選擇一個如此不靠譜的人來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幕愈發深沉,朱樉的眼皮也開始打起架來,一股濃濃的困意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強打起精神,果斷地決定結束今天的對話。
“小劉啊,”朱樉伸了個懶腰,語氣有些慵懶地說道,“咱倆彆在這兒瞎琢磨了,我估摸再過幾天,京師那邊應該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了。”
劉璟聞言,點了點頭,應道:“大王所言極是,那等有了結果,我們再來商議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吧。”
然而,正當劉璟準備轉身離去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開口問道:“大王,軍糧的事……”
話還沒說完,朱樉便笑著打斷了他,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
“糧草的事,你就彆費心啦!”
朱樉嗬嗬笑道:“這天下之大,藩王眾多,到時候,咱們有的是地方可以上門去打秋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