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摸索之後,他竟然捉到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虱子。
何野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似乎對臟汙毫不在意,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虱子扔進了口中。隨著咀嚼的動作,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含糊不清:“將軍啊,您過獎啦。真正的鄒普勝早在鄱陽一戰中就已經命喪黃泉,如今還活著的,不過是個瘋瘋癲癲的道人罷了。”
他一邊咀嚼著口中的虱子,一邊發出滿足的笑聲,仿佛那虱子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味佳肴。
接著,他又笑著說道:“除了像您這樣認真的人,又有誰會把一個老乞丐的胡言亂語當真呢?”
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
何野雲心中暗自歎息,如果陳友諒當初能夠聽從他的勸告,給徐壽輝留一條生路,以漢王的身份掌控朝政,總攬軍政大權,那麼起義軍中,天完軍的實力,無疑是最為強大的一支。
如此一來,天完政權又怎會在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土崩瓦解呢?這其中緣由,說來話長。
想當年,陳友諒也是一代梟雄,他率領的軍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然而,壞就壞在他的為人狠辣,做事又操之過急。
他急於求成,缺乏朱元璋那般的隱忍和謀略。
若是他能稍稍收斂一下自己的鋒芒,多一些耐心和策略,或許結局就會大不相同。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輔佐陳友諒取得九十九連勝的鄒普勝,是何等的神機妙算?
隻可惜,他在舊曆二十三年鄱陽湖一戰之後,心如死灰。
如今,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罷了。
這位被世人稱為“虱母仙”的邋遢道長,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名揚天下與劉伯溫齊名的‘百勝軍師’——鄒普勝了。
這些陳年往事,朱文正作為親曆者之一,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其中的是非對錯,他的心裡猶如明鏡一般。
隻是,剛才他的言語或許有些過重,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滿臉歉意地對著何野雲說道:“我並非有意針對先生,實在是此事乾係重大,朱某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啊!”
何野雲完全沒有把朱文正的話放在心上,他悠然自得地打開酒葫蘆,輕抿一口美酒,然後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緩緩說道:“你有你的難處,道爺我,自然也有我的難處啊。”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道爺我這次來呢,純粹是受人之托,幫朋友一個小忙罷了。
等忙完這事兒,你我之間就兩不相欠啦。
以後呢,咱們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互不相擾咯。”
朱文正何等聰明,自然聽出了何野雲話中的深意。
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秦王的師傅張定邊親自寫信請何野雲出山,恐怕鄒普勝根本就不會理會老朱家的這些閒事。
而且,如果沒有鄒普勝這位天完、陳漢的三朝太師出手相助,他和鄧鎮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就讓陳友諒的這些舊部心甘情願地歸順。
想到這裡,朱文正不禁對何野雲多了幾分警惕。
他意識到,這個“何野雲”一會兒給人算命,一會兒又插科打諢,其實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他一個事實——想讓他這位曾經的陳漢太師來為秦王出謀劃策,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根本就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