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推手(月票雙倍求月票)
“臣楊旭……”
“坐吧!”
“謝皇上!”
夏潯說了一半的話又噎了回去,欠身在木恩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了,又向朱棣拱手道:“不知皇上召見,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臣麼?”
“嗯……”
朱棣的臉色凝重起來,開門見山地道:“近來京中有關立儲的言語傳得很厲害,朕想知道,你對這事,如何看待?”
夏潯微微一怔,隨即說道:“臣也聽到過一些議論,臣覺得,這真應了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老話兒,照理說,皇上還是燕王的時候,大殿下就是世子,皇上如今做了天子,大殿下自然就該是太子了,皇上既不立儲,必定有所考慮,做臣子的隻管靜候聖裁也就是了,嚼這舌根子所為何來呀。”
“滑頭,楊旭啊,你很滑頭!”
朱棣用手指點著夏潯,說道:“這殿上沒有旁人,朕既然問你,你就老實答複,你說,朕這三個兒子,誰該當太子啊!”
夏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陛下確有易儲之心?”
朱棣淡淡地道:“朕尚未立儲,何來易儲之說?”
夏潯默然。
朱棣乜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你也認為,高熾是世子,如今就該順理成章地做太子?”
夏潯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皇上英明神武,乾綱獨斷,如果心中已經有了定計,想來也不會問起為臣了。皇上心中,對此很是為難吧?”
朱棣沉默片刻,輕輕歎道:“不錯,朕不瞞你,這件事,朕心中著實沒了主意。坦白說,高熾這孩子不錯,胸襟廣闊,性情仁厚,有王者之風。靖難四年間,他獨鎮北平,尤其擅長治理政事,朕對他……是很難滿意的,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這時候,雄才大略的永樂皇帝,也不過是個慈祥的父親而已,說起兒子,滿是驕傲和自豪。他看看夏潯,又道:“楊旭,你知道嗎,朕之所以委決不下,不是因為朕的兒子資質平庸,難以挑出一個可以承繼大統的皇子出來,恰恰相反,是因為朕的兒子都太優秀了,三個皇子各有所長,無一庸碌,所以朕才難以取舍!”
夏潯沒有順水推舟,問甚麼既然皇子個個優秀,那就依照長幼之序立儲的話,朱棣是個精明人,既然他把話說的這麼明白,你再裝傻,那就是自找沒趣了。於是,夏潯也直截了當地問道:“那麼,皇上如此為難,是因為大殿下的身體不好麼?”
朱棣道:“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高熾自幼體態肥胖,無論如何練體節食,都不奏效,朕請郎中給他診治過,這是一種疾病,並無良藥可治。不過,如果你以為朕是擔心高熾走在朕的前麵,那就錯了,大錯特錯!朕春秋鼎盛,再活個二三十年,總不成問題吧?到那時候,朕的皇孫都已成年了,立高熾為太子,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朱棣苦笑道:“久病……能延年呐,朕不是擔心他短壽,是擔心他長壽!”
“嗯?”
夏潯聽了不禁愕然,朱棣道:“高熾是朕的兒子,朕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長命百歲,可是……一個身體虛弱、時常生病的皇帝,就隻能纏綿於病榻,如何治理這萬裡江山呐?不錯,高熾很能乾,這四年多他鎮守北平,做了許多事,可北平三地一共才巴掌大的地方,而且他還占了年輕的便宜,以後呢?朕不能不考慮啊!”
朱棣捶著腿,說道:“高熾身體不好,如果再過個一二十年,年紀大了,精力就會更加不濟,這麼龐大的一個國家,每日光是奏章就數以千計,連朕都時常覺得吃不消,高熾能照應過來嗎?與其如此,不如做個閒散王爺,貽養天年的好。”
“除了這個問題,還有高煦。武功方麵,你也知道。高煦很像朕。文治方麵,高煦一直沒有機會接觸罷了,其實高煦即便在軍中這四年,也沒忘記讀書,他的書法豪放大氣,自成一格,詩詞文章寫得也很好,尤其是他幾次救朕於萬難之境,朕曾含蓄地對他說過,一旦成事,欲立他為太子,如今不好食言啊!”
夏潯目光微微一閃,問道:“陛下既然覺得二殿下最好的人選,那麼陛下猶豫的是甚麼?”
朱棣徐徐地道:“高熾從無任何過失,朕如何廢其立儲的資格?最重要的是,朕若壞了立嫡立長的規矩,恐怕我大明存在一日,皇室子孫就永無寧日了!朕欲立高煦,是慮及眼前,不舍高熾,是慮及後代,唉!家事、國事、天下事;過去事、現在事、未來事……,朕為難呐!”
夏潯長長地歎了口氣,動情地道:“皇上對臣推心置腹,朕如何不肯為陛下分憂。隻是……,不敢欺瞞陛下,臣為難之處,也正是這裡啊。”
“哦?”
夏潯道:“陛下,您知道,臣和三位皇子關係都不錯,不管哪位皇子能承繼大統,都不會虧待了臣,臣在皇上立儲這方麵,絕對不含什麼私心。其實臣顧慮的,也恰與陛下相同,隻是理由,與陛下不儘相同,臣本來是擔心,皇長子身體不好,一旦有什麼不妥……
可是立二皇子呢,又擔心壞了這規矩,讓陛下的子子孫孫,都為了這皇位爭執不休。臣……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取舍的,反正,臣是陛下的臣子,隻管儘忠於陛下就是了,臣蒙皇上寵信,得封世襲國公,子子孫孫,與明同休的,皇上若指定了哪位皇子為皇儲,臣和臣的子子孫孫,也會依照皇上的心意,竭力效忠就是了!”
朱棣聽得有些感動,可是微微動容之後,仔細想想,這小子說的雖然好聽,一句有用的也沒說出來,不禁橫了他一眼,不悅地道:“朕叫你來,就是為了聽你表忠心的?”
夏潯遲豫道:“依臣之見,陛下不如……先放一放……”
“放一放?”朱棣把大手一揮:“朝中文武都已經開始拉幫結派了。”
他拈起手頭那份奏折,在禦書案上抽打著道:“喏,你看看,平羌將軍宋晟遠從西涼趕來見朕,哼哼,大老遠的趕來,風塵仆仆的,他就知道事先準備了禮物,巴結著去給高煦送禮。而都察院呢,就馬上有人上了奏章,彈劾他在西涼驕橫自專,具體什麼罪名呢?捕風捉影!查無實據!”
夏潯淡定地道:“那又如何,能脫離陛下的掌控麼?陛下既然委決不下,何不何不把它輕輕擱下,先看一看。看看大臣們會怎麼做,皇子們會怎麼做,有時候遠看山窮水複,待得車到山前,卻是豁然開朗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