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河套的春風刺骨,但比起春風,更讓人覺得刺骨的,是迎麵而來的肅殺之氣。
紮薩克土城北部五六裡的矮丘上,戰馬不安的低鳴聲打破了僵局,百餘名鄂爾多斯騎兵出現在此地,他們所眺望的,則是被明軍“赤潮”所圍困的紮薩克城。
烏泱泱的“赤潮”,就好似一片赤紅的熔漿,而紮薩克城便是在熔漿之中的一塊石頭。
“百戶、還要繼續北探嗎?”
哨騎之中,一名隊長詢問前方穿著簡易一層鐵甲的將官,而這人聽到後也在短暫的猶豫後說道:
“你們分散去左右兩側的山探查,最好繞後探查一下。”
“是……”幾隊隊長應下,隨後開始帶領自己麾下的哨騎,前往四周探索地形和明軍部署,試圖確定搞清楚明軍還有沒有埋伏。
隻是這樣的行為,自然逃不過一直關注他們的滿桂雙眼。
“敵軍哨騎要搜索,你帶一千戶的兵馬驅趕他們。”
“是!”
滿桂對左邊副將下令,隨後對右邊副將道:
“命一營兵馬主攻紮薩克部的土城。”
“遵命……”
兩名副將前後應下,隨後便各自領兵出擊。
想要打探消息的塘騎見到大批明軍騎兵出動後,不敢深入,隻能調轉馬頭撤離。
同時、明軍一營騎兵翻身下馬,在取出步銃後,開始試探性的進攻紮薩克土城缺口。
隻是他們這樣的行為,以及火落赤部哨騎撤退的行為,讓身處紮薩克城的紮薩克台吉後怕。
不等明軍主動進攻,紮薩克土城的城門突然打開,緊接著數百騎兵從中魚貫而出。
“他們想乾嘛?”
滿桂微皺眉頭,看著出城的數百紮薩克騎兵,而在他看著的時候,一名衣衫破爛,留著發髻的漢人徒步跑到了陣前,隨著明軍大聲喊道:
“將軍彆打了,他們願降……”
“投降了?”聽到這話,所有明軍將領紛紛看向了滿桂,而滿桂也擔心對方詐降,但又看了看那土城的簡陋防禦,隨後放心交代道:
“命一營兵馬入城受降,讓他們放下刀槍弓箭,在城裡等著,等我擊敗火落赤再處置他們。”
“是!”聞此言,副將命人傳令,指揮原本就要攻城的一營兵馬入城受降。
沒有什麼詐降的戲碼,紮薩克台吉爽快的交出了兵器和兵權,隨後在兩名騎兵的拱衛下,來到了滿桂的麵前。
他跪在滿桂的馬前,內心忐忑不安,而滿桂見狀則是道:
“告訴他、讓他帶人繼續在城內,如果火落赤的兵馬詢問他消息,就告訴火落赤,他們還在堅守。”
“是!”被傳喚來的四夷館官員開始為滿桂翻譯,而紮薩克台吉聞言,也連忙點頭,生怕滿桂會殺他。
“行了、放他們回去吧,彆露餡。”見對方點頭,滿桂也示意對方可以退下了。
紮薩克台吉就這樣被鬆綁,並且重新拿到了自己的佩刀。
他恭敬的對滿桂行禮,而旁邊的明軍也牽來了一匹馬給他。
在翻身上馬後,他在幾名明軍的監督下返回城內,而與此同時,北方來援的火落赤也抵達了十裡開外。
他們與撤離的塘騎碰麵,塘騎大致說了一下紮薩克部的情況,而火落赤則是詢問道:
“他們沒有投降嗎?”
“應該沒有、我們抵達那裡時,明軍一副準備攻城的架勢。”百戶老實回答,而火落赤聞言也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明愛道:
“朱由檢趁著雪季還沒有徹底過去來襲擊我們,我們不能如他的願,暫時先拖一些時間。”
聞言的明愛聽到後,當即表示道:
“可以大軍前往紮薩克城、明軍如果見到我們的鐵騎,應該會停止攻城。”
“到時候我們可以讓兀烈帶兵從北門撤退,先返回紅鹽池,這裡距離明軍的長城太近了,萬一被纏住,有可能我們會遭遇圍殲。”
明愛的話無疑很高明,而作為被明軍圍剿了幾十年還沒有死的人,火落赤也不傻,相反警惕性很高。
在明愛建議後,他當即對旁邊的一名將領道:
“吉連、你帶一萬兵馬南下,如果明軍收縮陣勢,你就派人接應兀烈和紮薩克部出城。”
“是。”吉連應下,隨後轉身對身後的萬戶說道:
“走!”
說罷、萬戶通知千戶,千戶派人通知百戶,原本三萬鐵騎瞬間分出了三分之一,向著南邊十裡外的紮薩克城趕去。
上萬鐵騎的奔跑威勢,在距離大軍三裡外就被滿桂用雙筒千裡眼就看到了,隻是他一直在看對方兵馬的規模。
“隻來了一萬人,看來火落赤能活下來這麼多年是有原因的,他確實很警惕。”
滿桂放下雙筒千裡眼,對左右副將說道:
“隻有一萬人,吃了也不能對他們造成重創,看架勢,要麼是先鋒前軍,要麼就是準備接引紮薩克部撤退。”
“你派人告訴兀烈,如果火落赤要他撤退,他就留下所有曾經作為奴隸的漢家男丁,我軍將士則是喬裝等數的奴隸,將甲胃藏在他們的牧車上,跟隨撤離。”
“都督,您要埋釘子?”旁邊的副將很聰明,說出了滿桂的想法。
“嗯、眼下隻能殲滅一部,倒不如埋個釘子,等殿下解決完素囊,孫經略解決完吉能後,再對火落赤進行圍剿。”
“到時候裡應外合,他沒有理由能不破。”
滿桂的話贏得了眾多將領的認可,但現在有一個問題是,尋常奴隸基本上都有些消瘦,而普通明軍的夥食雖然比不上上直,但也一天能有一頓肉。
比較之下,他們就顯得精壯太多了。
“兩萬多人,總不可能連一千消瘦的人都找不出來吧?”滿桂說著,並下領道:
“體型消瘦的都前往紮薩克城,大軍圍住東西兩門,彆讓套虜看出來。”
“是!”
在滿桂的指揮下,明軍內部開始尋找體型消瘦的士卒了起來,而與此同時,被派來接應的吉連也在三裡外停下,不敢太過於靠近紮薩克城。
“明軍精銳,我帶大軍在這裡等待,你派一個人,把火落赤台吉的話告訴兀烈,半個時辰後我掩護他突圍。”
“是!”
吉連畏懼的看著遠處的明軍,轉而交代起了旁邊的千戶,千戶則是派出了一百騎兵,南下三裡後準備通知兀烈消息。
與此同時、城內兀烈也先得到了滿桂讓人送來的消息。
他們需要留下牛羊和奴隸,帶著偽裝成奴隸的五百多明軍跟隨火落赤北上。
沒錯、是五百多人。
因為真的找不出那麼多體型消瘦的,所以滿桂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五百多消瘦的明軍進城,並且撤出了先進城的那一營兵馬。
此刻的五百多人正從南門有條不紊的進城,而兀烈得知消息後,額頭滿是汗水。
這種內應行為,一個不好就會身首異處,他是真的不願意乾。
可問題是,他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無奈、他隻能應下了滿桂的要求,而遊弋了一炷香時間的火落赤哨騎也壯著膽子靠近北城門,對著城頭的紮薩克蒙古人說道:
“半個時辰後我們接引你們出城,你們準備好。”
“多謝了!”
兀烈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而明軍見雙方的消息互換成功,也假裝凶猛的從東西兩座城區趕來,驅趕哨騎的離開。
這樣的一幕在大軍將領的吉連看來,足以說明兀烈還沒有投降。
因此他還是準備接應兀烈,並命人把消息傳回了後方。
火落赤聽到這個消息後,雖然驚詫與紮薩克部能堅持這麼久,但還是再度派出了五千兵馬支援。
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當兀烈硬著頭皮帶著兩千多男丁,三千多老弱婦孺,以及“七百”多男女漢人奴隸撤退時,東西兩城的明軍也開始向著他們衝殺而來。
早有準備的吉連分兵前往,與明軍僵持的同時,順利的接應了紮薩克部。
在簡短的碰麵交流後,吉連指揮大軍邊戰邊退,護衛著紮薩克的兵馬北上。
明軍雖然在演戲,但過於眼紅首級的數量,因此還是砍殺了數百鄂爾多斯騎兵。
這麼一來、反倒讓事情逼真了些。
“全軍入駐紮薩克城,注意不要踩毀田地。”
見到吉連和兀烈撤退,滿桂命令全軍進入紮薩克城,沒有一點要追擊的意思。
這樣的行為,也被吉連認為是明軍擔心被伏擊。
因此、當他帶著兀烈撤回到火落赤和明愛兩部駐地的時候,他還主動的開口說道:
“明軍的攻勢很凶猛,不過是交手一刻鐘,我這邊就已經被留下了七百多人。”
“兀烈呢?”馬背上的火落赤詢問了一下兀烈,而兀烈也猶豫著說道:“四百多,現在還有兩千五百多人。”
“嗯……”火落赤眯了眯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如果吉連所帶的人都被留下了七百多,那兀烈……
“明軍沒有帶火炮,四周又沒有樹木,所以我才堅持了這麼久,現在我沒有帶牛羊出來,請台吉賜下一些牛羊,讓我的人活過這個冬季。”
兀烈向火落赤提出請求,而火落赤聞言,也隻能放下了自己的懷疑,對旁邊的明愛道:
“按照明軍的行軍速度,頂多兩天後就會抵達紅鹽池,如果沒有了紅鹽池,我們就被動了。”
“現在需要確定素囊和吉能那邊有沒有問題。”明愛解釋道:
“如果素囊那邊沒有問題,我們最好是先撤回素囊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