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出塞,各部調出男丁,明日我們要去南邊打草穀!部眾隨伯暈歹太師北牧。”
黃昏、伴隨著令騎的不斷奔跑傳令,很快察哈爾各部部眾都知道了林丹汗要組織大軍南下打草穀的事情了。
“北牧北牧、不打仗哪有這麼多事!”
“明軍都多少年沒出北塞了,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
在令騎走後,一些察哈爾部落的部眾開始大罵,不過罵歸罵,所有人還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北逃,雖然這所謂的北逃被稱為“北牧”。
隻是比起察哈爾部眾的大罵,喀喇沁的許多領主則是返回了自己的大帳,找到隱藏在部落裡的錦衣衛,把林丹汗的行動告訴了他們。
得知消息的錦衣衛們冒充喀喇沁的哨騎南下,在第三天的時候,將林丹汗要南下,伯暈歹北上的消息紛紛告訴了剛剛帶兵走出燕山山脈的朱由檢。
“他倒是挺勇敢的……”
遼闊的多倫草原上,兩萬多先鋒上直馬步兵已經在曹猛和賽罕的帶領下北上,而朱由檢在聽到錦衣衛的消息後,轉頭看向孫守法,直接笑了出來。
他是真的覺得林丹汗挺勇的,河套三大部的貝勒台吉都被他抓到京城跳舞了,這個林丹汗還覺得他能南下試試明軍的刀鋒。
“殿下、乾脆讓我帶龍驤衛,直接去找虎兔墩主力決戰。”
孫守法騎在馬背上,躍躍欲試的模樣,看來並沒有把林丹汗那三萬多騎兵放在眼裡。
對此、朱由檢笑了笑沒說什麼,隨後展開了地圖,掃了一眼地圖,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多倫草原地形。
多倫草原處於蒙古高原的東南緣,卡在了燕山山脈和哈剌溫山脈之間,總體看來,它的地形是四周高,中間低。
其中、南部稍高,北部稍低,而由高原從西南向東北逐漸低緩,為一寬緩的半環形盆地。
也就是說、明軍現在在緩緩的下坡,而林丹汗的騎兵在緩緩的上坡。
這種情況下,似乎派出騎兵,就足夠擊垮林丹汗。
但擊垮林丹汗對朱由檢目前來說,暫時沒有什麼好處。
林丹汗還活著,那他最少可以名義上聯合漠北喀爾喀、漠南伯暈歹。
如果他死了,說不準漠北喀爾喀和漠南的伯暈歹會病急亂投醫,像曆史上林丹汗西遷一樣,主動去投靠黃台吉。
喀喇沁和外喀爾喀部眾近二十萬,男丁七八萬。
要是這麼一股力量成為了黃台吉的扈從或者同盟,這對明軍之後的掃虜之戰顯然不利。
況且、擊敗林丹汗之後,占領的地方全是降水量低於四百毫升的草原,朱由檢要了乾嘛?
放牧?沒放兩年就小冰河大旱了,到時候漠南諸多部落不是遷移到河套就是哈剌溫山東部的科爾沁草原,曆史上連林丹汗都因為各種天氣原因、政治原因遷移青海,大明不可能在這裡築城。
因為、結合一切來看,朱由檢需要的就是擊退林丹汗,然後拿下多倫草原,再將哈剌溫山以西的地方全部囊入大明的疆域,這就已經足夠了。
隻要做完這些事情,大明就可以安心的聚集全部力量來對抗小冰河災害了。
想到這裡、朱由檢對旁邊的孫守法說道:
“派人告訴曹猛和賽罕,如果遇到了虎兔墩的哨騎,儘數打殺。”
“如果虎兔墩親領騎兵前來,告訴他們不要著急,用火炮和步銃對敵便是。”
“傷亡到了,他自己會撤走,我們沒有必要浪費力氣對付他。”
“是!”孫守法應下,隨後派一名百戶率領騎兵百人,將消息通傳向了先鋒軍。
同樣的、在安排完先鋒的事情,朱由檢又說道:
“這多倫草原很容易被襲,四騎衛暫時不能動,讓滿桂守好輜重線,後續的兵力如果不足,那就派鷹揚衛、神武衛、盧龍衛接上。”
“末將領命!”孫守法聞言,再度安排人將消息傳遞回後軍。
做完了這一切,朱由檢才轉頭看向了中軍。
此刻的中軍,基本就隻有龍驤衛的五千多人在行軍。
他們一人五馬,一匹駑馬,四匹戰馬。
駑馬背上背負布麵甲和十天的軍糧、馬料。
彈子、火藥和兵器火銃這些比較輕的東西,則是分彆掛在四匹軍馬背上。
龍驤衛的將士就穿著鴛鴦戰襖和棉甲,半身甲在草地上走著,一身甲胃重量十三斤,倒也不是很重。
他們的行軍速度,必然是先鋒軍的馬步兵要快,畢竟累了的人也能把東西分攤給戰馬,然後騎駑馬走個十幾裡路。
這樣不會太損耗戰馬和駑馬的體力,並且還能達到一日八十裡的行軍速度。
這一戰畢竟不是奔襲戰,沒有必要全程著甲,那是在浪費體力。
不僅是他們,就連後軍和先鋒軍也是這樣行軍,不同的是各軍外放塘騎的力度大小罷了。
總的來說、三十裡的範圍是一個比較安全的時間,哪怕發現敵軍,然後通知本部,本部也有兩三刻鐘的著甲時間。
當然、上直的標準是五十裡,這和其他外拱衛營不同。
收回目光,朱由檢推算了一下時間。
三天的時間,他們走了近二百五十裡路,而林丹汗那邊全是輕騎,大概是奔走三百裡到三百五十裡左右了。
也就是說、算上外放塘騎和哨騎的距離,明軍的塘騎和北虜的哨騎距離應該隻有三百裡不到的模樣了。
照這架勢,最多後天雙方就能纏鬥,兩天後先鋒主力就能碰到……
“時間還比較充裕,現在還是三月初三,孫應元應該到遼東了。”
這麼想著、朱由檢眺望向了天際邊,目光似乎跨過了一千多裡,見到了正在調動兵馬,統籌民夫的熊廷弼……
“軍糧都給我篩的仔細點,彆混上什麼泥沙,被老夫抓到,你們下輩子就注意點吧!”
“是——”
當朱由檢眺望的同時,熊廷弼和孫應元的舉動可以說超乎了他的預判。
這兩人並沒有在長城內的開原準備物資,而是直接將大軍的出發地點定在了長城以北三十裡外的賈道站。
在這遼闊的遼北平原上,上一群這麼乾的人,是馮勝、傅友德、藍玉、趙庸、王弼、胡海、郭英……
哪怕是李成梁,大多時候也是在長城內的清河堡聚集兵馬,籌備好糧草才出塞。
可到了熊廷弼和孫應元可好了,二人不僅不在長城內準備,甚至還跑到了賈道站旁邊忽兒河北部囤積兵馬、安排民夫,運送糧草。
要知道忽兒河北是一望無垠的遼北草原,如果這種時候殺來上萬騎兵,其危險程度不亞於薩爾滸之戰。
但問題是,這兩人不僅到了河北,還連營壘都懶得駐紮,單純用輜重車把大軍和民夫圍了起來。
這一幕、如果放在萬曆中期,萬曆早就一腳把李成梁踹了,把二人扶持為遼鎮總兵和巡撫了。
不過二人跟在朱由檢手下,可比跟著萬曆舒服多了。
眼下的他們二人正在指揮數萬民夫,在忽兒河畔洗米、蒸米,烘米,反複數次為軍糧做準備。
不遠處還有人燒了一鍋的醋,將一條條的粗布放在沸騰的大鍋裡,隨後開始任由大鍋沸騰。
除了這些,不遠處還有一片搭起來的屋棚,棚上儘是新鮮的白菜,而棚下則是不斷燃燒的柴火。
二者距離相距一丈,火燒不到蔬菜,但是可以將蔬菜的水份烘出來。
總之,在熊廷弼的布置下,一套完整的軍糧係統在這忽兒河北岸形成,而十二營,三萬六千多名拱衛營的將士則是在忽兒河北部駐守,哨騎也放出了數十裡。
“十萬斤乾菜,三萬斤醋布,十一萬鬥軍糧,足夠大軍出征吃三個月了。”
熊廷弼看著熱火朝天的場景,不由撫了撫須,而孫應元也爽朗笑道:
“經略準備的這些軍糧,莫說牽製老奴了,便是北上打下信州城也足夠了。”
信州城是明初明軍的塞外石堡,距離長城二百裡,距離忽兒河一百七十裡。
由於冬季無法襲擾後金,因此熊廷弼他們一直在安撫山東蝗災遷移而來的災民。
好不容易等到冬雪融化,他們這才發現,努爾哈赤這廝居然派莽古爾泰帶兩藍旗駐紮在了信州城站,還將那裡改為了亦東河城。
不僅如此、努爾哈赤還派人加固了輝發城,派嶽托領兵八千駐紮,派代善領兵六七千人駐紮在了烏拉城門戶的亦迷河城(長春)。
至於老奴自己,按道理來說應該還有一萬多的兵力在烏拉城內駐守。
這樣的布置,足以說明了,努爾哈赤大概率是預判到了他們會進行掃北之役,或者進攻後金。
不過、即便他們這樣布置了,但熊廷弼也絲毫不懼。
彆看眼下遼東經過調派和裁撤後,隻剩下了二十七個營。
但熊廷弼可以拍著胸口打包票,這二十七個營、八萬兩千人不到的戰鬥力,比當初複遼之役中那三十萬明軍的戰鬥力還強。
這不是吹噓,而是每個都督府都在走的過程。
複套之戰的時候,大明紙麵兵力高達二百萬,而眼下大明的兵力隻有不到八十萬。
可是後者可以橫掃好幾次前者,甚至死傷不會達到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