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七年注定是不安穩的一年,在收拾了鄭主之後,洪承疇對安南北部進行掃尾,將居住在山區的莫氏等三股勢力三十餘萬百姓南遷。
這些百姓本來就身處山區,常被身處平原的安南人瞧不起,因此雙方衝突一直在加劇。
在洪承疇的操作下,這三十餘萬百姓中的十餘萬男丁成為了搜查隊,對與鄭氏有關的安南人進行搜查。
一時間北部牢獄四起,被關押者一百五十萬,而這十餘萬搜查隊則是被洪承疇按照每人五畝,授予了一些丘陵地區的田地。
得到田地的搜查隊更加積極,而與此同時明軍也在臘月與南方阮氏的阮福源爆發戰爭。
北部擁民二百餘萬,軍隊十萬的鄭梉都在洪承疇的窮追猛打下敗亡,而隻有六十餘萬百姓的阮福源敗亡時間更快。
明軍勢不可擋,在擊敗了廣塗的三萬阮氏軍隊後一路南下,一連占領了多地。
一場場的戰事讓明軍連續攻克多座城池,以明軍的人數、後方補給方麵本來是一個問題。
但隨著搜查隊動員自己的家人,在西南三十餘萬民夫加安南二十餘萬百姓的幫持下,明軍的補給線卻不成問題了。
至臘月二十六日,阮氏、占婆、以及靠近湄公河三角洲,被安南人占據的海岸線都被明軍收複。
至此、籌備兩年的安南之役結束,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掌控交趾全境,搜查隊也開始在南方大規模搜查……
交趾收複的消息並沒有讓大明國內引起太大的話題,因為相比較外部的消息,人們更擔心內部的消息。
隨著乾旱的擴散,原本止步於山西、陝西、北直隸,以及河南西北部,福建南部,四川東部的旱情開始逐漸波及臨近的省份。
冬季沒能阻擋旱情,河西東部的西寧府爆發旱情,陝西本來幸免的漢中府、西安府、鳳翔府也相繼遭遇大旱。
湖廣的勳陽府、襄陽府,河南的河南府、汝州也陸續發生小溪斷流的事件。
南邊福建贛南之地的旱情向著廣東、廣西擴散,廣東全境無雪大旱,廣西梧州、平樂遭到波及。
一時間天下旱情波及八省之地,全境大旱者為陝西、山西、北直隸、廣東一京四省之地。
這樣的消息讓原本跨入天啟八年,迎來正旦節的百官們都高興不起來。
本該隻是賀詞的正旦大朝會更是成為了議事的場合……
“至正月初一,戶部已印刷糧票四千三百二十六萬石零六十三斤,北方以番薯、馬鈴薯為主,米麥為輔,南方以米麥為主,番薯、馬鈴薯為輔。”
皇極殿上,戶部尚書畢自嚴身著朝服,對著高台之上的朱由校,以及百官麵前的朱由檢回稟,並在回稟的同時繼續道:
“此外,去歲禦馬監及國庫共入白銀兩千零一十三萬四千六百兩餘三錢六分四厘……”
“田賦共入五千八百七十二萬四千六百石餘九十二斤,其餘雜項、綢緞折色後為一百二十七萬六千四百兩整……”
“今歲賦稅隻截留一成給予地方,九成押運京城……”畢自嚴說到這裡,又回稟道:
“臘月二十日,國帑共撥發撫恤田十六萬五千零五畝,撫恤銀一百六十五萬零五百兩,五軍都督府軍費一千二百零六萬五千兩,米麥四百零六萬石。”
“發百官、書吏、兵馬司、衙役俸銀八百一十四萬七千三百二十一兩五錢,米麥二百九十三萬四千石整。”
“皇店支出二百七十六萬兩,官場支出一百二十七萬兩,三百二十七萬石米麥。”
“去歲國庫存銀六百零三萬二千兩,而五軍都督府及其官吏俸餉下發後,尚有存銀一百五十五萬餘一百七十九兩銀,米麥四千八百四十九萬餘六百石。”
“此外、皇莊購得番薯三千四百零六萬石,馬鈴薯七百二十九萬石。”
長篇大論的財報,讓人聽了頭疼,但末了百官也反應了過來。
按照畢自嚴的彙報,那麼今歲大明朝還沒開始,現銀就已經快使用殆儘,而米麥番薯等糧食如果按照戶部印刷的糧票,那今年能動用的米麥也不過三千萬石左右。
三千萬石糧食,按照眼下大旱之下北直隸的糧價折色,差不多就是一千五百萬兩。
“還有一千五百萬兩,挺富裕的嘛”
這句話、大概是殿上所有官員的心聲,渾然不曾想過,這點銀子夠用多久……
麵對百官,朱由校看了一眼殿下的朱由檢,而朱由檢見狀也轉身說道:
“今歲的工部賑災銀錢需要多少?”
“若按照一百二十萬民夫的數量,需要銀錢約四百三十八萬兩銀子……”
工部負責賑災侍郎開口,而朱由檢又轉身對朱由校持著笏板作揖道:
“陛下、一百二十萬民夫,主要是山陝河南三地的以工代賑,隻是眼下各地陸續爆發大旱,恐怕數量需要增加。”
殿上朝臣聽到朱由檢的話,紛紛開始隱晦的與自己黨派之人對視,顯然他們都不想繼續增加以工代賑的人數。
“按照齊王的意思,需要增加至多少?”
朱由校堂堂皇皇的詢問,而朱由檢則是說道:
“福建、廣東、廣西之地,可先遷移百姓前往交趾,移民實邊。”
“實在遷不動的,則是可以雇傭修繕、擴寬當地驛道。”
“不僅如此、自今日起,凡是各省遭遇大旱,除臨近黃河的府縣可以投入黃河梳理中外,其餘府縣都應以擴寬修葺當地驛道為主。”
“我朝寬窄不一,眼下當定下標準,按照驛道等級來劃分寬度。”
“如鄉鎮驛道當有兩丈,縣鎮驛道當有四丈,府縣驛道當有八丈,連接各省的驛道當有十六丈。”
“開拓驛道有困難能理解,因此燕山會派出十七支規模近兩千人的工程隊前往勘探,監工……”
“各省亦可集中製造火藥,其中費用由國帑撥發。”
國帑是禦馬監和國庫的新詞,而朱由檢既然提出了這個事情,不管辦不辦的成,顧秉謙自然要站隊。
因此在朱由檢說完後,顧秉謙便站出來作揖道:
“陛下、臣以為,齊王殿下所言甚是。”
“驛道不僅能連接各省交通,還能及時調動軍隊鎮壓叛亂,而災民又需要一條活路,因此擴寬,修葺驛道勢在必行。”
“陛下,臣等附議……”
當顧秉謙說完,朝堂上近三分之一的官員紛紛唱聲附和,而由此也能看出齊王黨的勢力在不知不覺中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不過、朱由檢很清楚,這些投靠自己的官員,實際上都是因為利益。
一旦雙方發生利益碰撞,他們到頭來還是會倒向他人。
“既然如此、就按照齊王的提議,由工部和戶部擬一個章程交上來吧。”
“臣領命……”畢自嚴作揖回應。
在畢自嚴回應結束,朱由校也開口道:
“近來五軍都督府在舊港以南的地方發現一塊不輸於我大明的新大陸,大陸之上沒有番邦,又十分適合放牧耕種,因此朕賜名此地為南洲。”
“南洲東部的兩座大島賜名為東極、南極,此三地暫時由京城直轄,齊王府節製。”
“臣領命……”朱由檢作揖應下,而朱由校見狀也滿意點頭道:
“若無旁事,就此散朝吧……”
朱由校說完,朝堂之上久久沒有人開口,難得的平靜。
自然,這樣的平靜,也是因為都察院和六科愛嘴炮的言官,都被朱由檢發配的緣故。
朝臣們倒是享受著這種平靜,而負責朝議的鴻臚寺卿見狀,當即也擊鐘道:
“散朝——”
“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唱聲,朱由校也起身離開了皇極殿。
見狀的朱由檢帶頭作揖送禮,隨後在朱由校徹底消失後,便穿著冕服走出了皇極殿。
百官見他動身,也紛紛跟著他退出皇極殿。
在走出皇極殿後,王安找到了朱由檢,便詢問道:
“萬歲詢問,今日殿下可以安排,若是沒有,請前往乾清宮參加正旦的家宴。”
“家宴不必了,府中積壓了不少奏疏,更何況今日我需要前往軍備院。”朱由檢聞言也很是頭疼。
年關和新年,這些時候是奏疏最多的時候,朱由校倒是放鬆了,把奏疏都推給了他,但問題是他推不了啊。
他似乎就是勞碌命,上輩子當兵扶貧,這輩子當王爺監國。
長此以往下來,他對於彆人處理的奏疏總感覺很不放心,都需要自己看一遍。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點不能馬虎。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告退了……”王安也知道朱由檢的難處,或者說整個朝堂都知道,眼下整個大明最忙的就是朱由檢。
朱由校雖然沒有把六部和內閣的所有奏疏都推給朱由檢,但其中戶部、工部、吏部的奏疏可都推了過去。
這麼一來、朱由校隻需要處理不是很忙的禮部、刑部、兵部,以及六科的奏疏就可以了。
國家的事情,無非就是經濟和邊事最難處理,而朱由檢身為五軍大都督,邊事自然歸他處理了。
他處理過的奏疏,朱由校基本看都不看就讓人下發,這麼一來、他能累反倒奇怪了。
不過他是不累了,朱由檢卻要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