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
「噗嗤——」
七月,隨著陝西民變引起的貪腐大桉漸漸進入尾聲,被監察緝捕的官員漸漸由北方旱情四省轉變為南方四省。
一個個被查出貪腐的官吏在七月十五這一天被壓上各縣西市,隨著一聲「斬」而人首分離。
貪官汙吏的死去,換來的是一批還未被汙染的新官員。
隻是誰都不知道,眼下穿著官袍,眼中和心中儘是清廉剛正的這群燕山官員,又能在官場之上熬上多久……
【七月十二日,紹興大風,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
【七月二十二日,山陰、會稽、簫山、上虞、餘姚被溺死者,各以萬計。】
【七月二十三日,浙江海溢,人畜廬舍漂溺無數,嘉興颶風yin雨,濱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不可勝計……】
「該賑災賑災,該發糧發糧……」
「這天災是一日不休,一日不停啊……」
七月二十七日,當身處延安府米脂縣的朱由檢站在一座矮丘上揉捏眉心歎氣,而他手中拿著的是一份份從南方發來的奏疏。
站在他麵前的畢自嚴也眉頭緊鎖,一臉哀愁道:
「這已經是入秋以來,南邊第十二起水患了。」
「該下雨的地方不下,不該下的地方反而跟漏了洞一樣。」
「這次浙江各地遭遇水患,牽扯波及災民不下五十萬,恐怕沒二百萬兩銀子,是難以調往安南、舊港安置了。」
「儘人事、聽天命吧。」旁邊的孫傳庭也附和了一聲,而朱由檢則是抬頭看向了眼前。
隻見他眼前的矮丘下,是一排排烏壓壓排隊領取糧食的災民。
放眼望去,這些人是清一色的老弱幼童,而之所以沒有青壯年的男女,則是因為他們都前往了黃河兩岸,將糧票留給了家裡人。
一斤糧票可以領一斤米麥,或者三斤番薯,而糧票十日一發,一發便是發一月份額。
似乎是被貪官汙吏給弄怕了,因此許多百姓拿到糧票後,都沒有去選擇米麥,而是選擇了數量更多的番薯。
不過由於儲存問題,番薯的數量實際上並不多,因為它們四月種,十月收,最多保持半年而已。
眼下收獲的番薯,大多是從四川和雲貴運來的,數量不算很多。
等到十月,數千萬石番薯便會押運北上,賑濟災區。
「糧票發的如何了?」朱由檢側頭看向畢自嚴,而畢自嚴聞言則是眉頭緊鎖的作揖回答道:
「將貪官汙吏手中的糧票收回後,眼下已經發出九十三餘萬石。」
「按照一個月九十三萬石來算,陝西境內的官糧還夠撐到明年三月去。」
「不過十月之後,陝南一些地方可以產出不少糧食,下官已經命人提前購買了,數量大約二百餘萬石。」
「此外,臨近災區各省的糧食也提前被預定購買,約三千萬石左右。」
….
畢自嚴的話讓朱由檢略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看向畢自嚴道:
「抄家所得的銀子,還有多少?」
「眼下四司巡查還在繼續,尚有六百餘萬兩銀子,以及前後押往京城的六十四萬兩黃金。」畢自嚴回應道。
剩下六百多萬兩……還是在已經按照五百文一石糧價,買了三千多萬石的糧食前提下。
這樣的數額,隻能讓朱由檢感歎大明的吏治已經**到了丟一塊磚頭能砸中一批貪官的情況。
「籲……」
在朱由檢感歎時,陸文昭帶著幾名錦衣衛策馬上了矮丘,並在勒馬後翻身下馬,走到朱由檢
麵前時作揖,並遞出了一份軍報道:
「殿下,這是洪經略發來的軍報。」
「嗯……」聽到是洪承疇發來的軍報,朱由檢便打開翻閱了起來。
自拿下交趾全境到如今,已經整整過去七個月了,期間洪承疇沒有向朱由檢哭窮,也沒有要什麼彆的幫扶。
眼下洪承疇突然送來軍報,倒是讓朱由檢有些好奇了。
不過當軍報打開後,朱由檢並沒有看到什麼壞消息,反而是一條條好消息。
【下官洪承疇奏報齊王府,望殿下親啟,自……】
洋洋灑灑五六百字,朱由檢幾乎是笑著看完的,而讓他笑的原因也很簡單。
「洪承疇請求向朝廷上交繳獲,黃金五萬四千三百兩,白銀一百二十七萬六千餘兩,另外還有各種珠寶玉石,象牙珊瑚……」
朱由檢對著畢自嚴開口,而這樣的消息也讓畢自嚴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洪承疇是治理交趾遇到了什麼困難,想請戶部調撥錢糧,卻不想洪承疇居然要反哺戶部。
「交趾新開田二百三十餘萬畝,新建交趾船廠一座,水泥場七十餘座,送往舊港囚犯十七萬人……」
朱由檢將洪承疇所做之事告訴了眾人,每說一件事,他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顯然、洪承疇做的很符合他的心意,尤其是在短短七個月的時間裡,草草開辟了新田二百三十萬畝上。
儘管這二百三十萬畝還需要兩年的整理才能有所產出,但解決了最難的樹木、石塊清理後,後續隻需要十幾萬人就能不斷清理這二百三十萬畝的田地,並且進行育肥。
瞧這一百餘萬勞改之人的速度,恐怕十年之後,大明能得到一塊廣袤的紅河三角洲大糧倉。
隻是朱由檢還沒高興多久,陸文昭便作揖繼續道:
「殿下、交趾的掃尾已經差不多了,諸藩子弟中死傷三十餘人,藩王們對朝廷的態度有些不好……」
「對朝廷?怕是對孤吧……」朱由檢輕嗤。
對於這群想鍛煉子弟,又不想承受死傷的諸藩藩王,朱由檢才懶得慣他們。
如果不是為了大明宗藩體係的進一步加強,他甚至都懶得分封他們。
現在朱由檢隻想把他們早點送出去,而送出去這點,似乎也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
不過在開始前,朱由檢還需要確定一些事情:
「小西洋監察使司的情況如何?去歲收獲的錢糧幾何?」
朱由檢在詢問畢自嚴,而畢自嚴也作揖道:
「去歲小西洋一共收獲田賦八百萬石,不過按照殿下您所說的安排,這八百萬石沒有算入戶部的歲入,而是儲存在了當地。」
小西洋監察使司的耕地一共一千二百餘萬畝,大明在當地的田賦征收是五賦二,此外便沒有其他雜項和稅收了。
對於當地的土人來說,這樣的高田賦自然難以接受,暴亂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在經過當地黃蜚的「以德服人」後,島上人口銳減的土人們分得了大量田地,也自然能養活自己而不鬨事了。
八百萬石稻米,可以說拿下錫蘭島是朱由檢製定的一個正確戰略目標。
眼下有錫蘭島作為橋頭堡,那麼在當地集結軍隊也就簡單多了。
想到這裡,朱由檢便下令道:
「傳令黃龍和諸藩,諸藩子弟登船前往小西洋監察使司,另外南軍都督府調二十拱衛營隨軍前往小西洋監察使司。」
「舊港當地再募十二拱衛營,軍械局調撥火器,調遼東按察使盧象升為小西洋監察使,海軍都督黃龍主持就藩地收複事宜。」
「卑職領命!」聽到朱由檢的話,陸文昭作揖應下,而朱由檢的話還沒說完,他對畢自嚴詢問道:
「今歲遷往小西洋的百姓和囚犯數量多少?」
「大約九萬四千餘人……」畢自嚴想了想後,說出了一個大致的人數。
九萬四千多人,這已經不少了,但還沒有達到大明眼下可以遷移的體量。
大明在永樂年間就可以主持數萬人下西洋的壯舉,更彆提眼下還隻是遷移,並且還在錫蘭島建立監察使司了。
「加大對小西洋的遷移,這次的囚犯中,可以抽調一些女人前往錫蘭,和大軍的輔兵、民夫在當地結合繁衍。」
朱由檢給畢自嚴做出了要求,不過畢自嚴卻道:
「殿下、這南北都在移民,七大船廠雖然已經全力運轉,但每年能下水的九千料貨船也不過三百餘艘,況且暹羅國和甘孛智兩國境內柚木數量驟減,造船……」
畢自嚴止住了接下來的話,似乎不想把話說的太滿,而朱由檢聞言則是反問道:
「我朝向暹羅國購買柚木是多少錢一料?」
「去了樹皮,為六十文錢一料,暹羅國每年要提供五十萬料,甘孛智每年提供二十萬料,合計七十萬料。」畢自嚴說道:
「除了兩國之外,舊港承宣布政司每年提供三十萬料,合計一百萬料。」
「這一百萬料柚木還需要配合其他三百萬料木料才能造出三百艘九千料貨船……」
「這三百艘九千料貨船,也不過最多載千餘人,然而還需要一些船隻來搭載補給,因此說是三百艘,但能動用的隻有一百艘左右。」
….
一百艘,一艘千餘人,也就是一口氣能運送十幾萬人。
這樣的投送能力,放眼整個十七世紀,也沒有幾個國家說自己能做到。
這點從哥倫布發現美洲開始算起,直到現在為止。
這一百三十多年的時間中,整個歐洲也不過遷移了四十萬人登陸美洲就能看出。
那麼到了十七世紀末,二百多年的遷移下,歐洲也不過遷移前往美洲不超過三百萬人。
這固然有歐洲人口體量小的緣故,但也變相說明了小體量國家的投放能力始終是有限的。
諸如大明每年都在進行的大遷移,動輒百萬的遷移放在歐洲是難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