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認為,齊王殿下能壓住五軍都督府那群驕兵悍將的原因是什麼……”
不給姚宗文二人思考的機會,馮栓豎起兩根手指:
“齊王殿下所善者,無非兩個字……能打!”
“馮伯衡,你莫不是說笑吧?”姚宗文好歹也做過兵科的給事中,在他看來朱由檢打仗都是以量取勝,以勢壓人罷了。
隻是他的自以為在馮栓看來卻錯的一塌糊塗,馮栓麵對姚宗文的質疑搖頭輕笑道:
“沈遼之戰尚可以說是齊王殿下憑借運氣,複遼之戰也能說是以量壓人,但二位莫不是忘了天啟二年的鎮壓白蓮教叛亂,以及之後的複套之戰,第二次掃北之役?”
“白蓮教叛亂,雖說上直四騎衛精銳,但齊王不到半月便連破二十萬叛軍,若不是要用叛軍來脅迫諸藩接受革新,恐怕十五日的時間都足夠那二十萬叛軍被殺兩次了。”
“古往今來,但凡叛亂數量超過十萬之眾,又有誰能在短短半個月,憑借不到三萬人,將諸多賊首紛紛生擒?”
“僅這一戰,齊王殿下便可稱得上‘勢’,並且這一年,齊王殿下不過十三歲……”
“再說第二戰的複套之戰,名義是我大明十五萬大軍圍剿套虜三大部十萬鐵騎,但實際上二位應該都知道吧?”
馮栓似乎是覺得累了,自顧自的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說道:
“孫傳庭雖未複套經略,然而他隻負責攔截了西套的套虜,真正擊敗素囊、火落赤的,是齊王殿下所率的那三萬鐵騎。”
“以三萬擊垮套虜九萬鐵騎,並且時間不過十七天,這樣的速度,即便韓白衛霍也打不出。”
“這一戰,齊王殿下便可稱得上‘謀’,而這一年,齊王殿下不過十六歲……”
“再說第二次掃北之役,主力雖說有八衛四萬餘人,而北虜南下兵馬不過四萬不足,但問題是這過程中,滿桂的那四衛兵馬都在保護補給線,真正和北虜交手的隻有四萬兩萬餘兵馬。”
“從小來說,這一戰打贏很正常,但如果從大來說,殿下是在同時指揮遼東東軍都督府,和上直都督府的情況下,同時和建虜、北虜開戰。”
“在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對方的時候,殿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先擊退虎兔墩,再翻越哈剌溫山脈擊潰奧巴,讓黃台吉無功而返。”
“加上東邊的熊廷弼等人拿下亦東河城,這一戰便可稱得上“陰陽”,而殿下不過十七歲。”
“兵家有四派,為兵權謀、兵陰陽、兵形勢、兵技巧,而殿下僅三戰就打出了三派。”
說到這裡、馮栓繼續說道:“甲胄,騎銃、步銃,後勤,燕山大將軍炮,這些便是兵技巧……”
“也就是說,齊王殿下對兵家四派都信手拈來,而這才是五軍都督府諸將能被壓住的原因。”
“人言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從外人眼中來看,似乎都是殿下人多其人少,但實際上,但凡齊王殿下親自領兵,都是以少擊多。”
“每一戰都打得毫無阻礙,卻每一戰都能打贏,關鍵的是每一戰打下來,都讓人看不到齊王殿下的深淺。”
“即便熊廷弼、洪承疇、孫傳庭麵對建虜時,尚且有窘迫之時,但殿下親征三次,每次都沒有出現輜重、先鋒、行軍上的問題,每次都能以雷霆之勢掃滅敵軍。”
“老奴尚且有複遼被圍之慘敗,可殿下窘迫的時候,有過嗎?”
馮栓一句話道出了朱由檢的關鍵,那就是每一戰都覺得朱由檢打的很吃力,但實際上朱由檢從沒有身陷囹吾的那種驚險經曆。
這就很容易給知兵的人造成一種錯覺,或者說忌憚,那就是朱由檢至今沒有認真的對付過任何一仗。
這實際上也是事實,因為即便不算這幾仗,而把複遼之戰算上,那也可以清楚的讓人回憶起來,朱由檢明明人在前線,心思和手段卻一直用在京城和廟堂之上。
這是什麼樣的存在?
一個在前線指揮打仗,卻還能在打仗之餘留有餘力來左右朝堂,操控廟堂。
這點、眼下的大明朝找不出任何一個人有這能力,放在曆史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這一點,也是朱由檢從熊廷弼幾人身上吸取的教訓。
光打仗打的好不行,要先把身後的政治搞定。
複遼之戰時,朱由檢手段尚且稚嫩,被文官調動了一下軍糧和火藥,但當時的局麵依舊在他掌控中。
到了複套、掃北時,幾乎就看不到任何一個人能給他搗亂了,因為在出征前,朱由檢就埋下了讓他們黨爭的伏筆。
隻要開始黨爭,他們就沒有時間來阻礙朱由檢,而朱由檢也可以專心打仗,甚至分心來左右朝堂。
想透了這點,姚宗文等人的麵色就不太好看了,而馮栓也繼續說道:
“五軍都督府內儘是知兵之人,除了黃龍反叛會讓齊王殿下覺得棘手一些外,其餘幾位都督膽敢反叛,也不過就是旬月之間便會被平定。”
“想要幫人黃袍加身,還是一個不想批黃袍的人,除非能做出一些讓這人反應不及的事情,不然所有的密謀都會被這人破解。”
“五軍都督府和燕山官員想要推齊王殿下做皇位的事情,齊王殿下真的不知道?”
“非也……依學生之間,殿下一早就知道了,不過他一直在裝傻罷了。”
“事情若是揭穿了,那對誰都沒有好處,許多人都要因此而致仕。”
“眼下五軍都督府還拉不出那麼多人來頂替都督和總兵的位置,殿下的裝傻,實際上是為了穩定朝堂。”
“話說到這裡,二位先生還覺得齊王殿下想要坐那皇位嗎……”
“哼!”姚宗文冷哼道:“有的事情不是想不想,而是形式對不對。”
“先生這話沒有說錯……”馮栓笑嗬嗬的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
“齊王殿下是愛民之人,而想要愛民,就必須要維持一個較為穩定的朝堂。”
“眼下穩定朝堂的人,表麵是齊王,但是實際上是萬歲……”
“若是萬歲先一步而去,那齊王殿下就不可能以攝政的身份監國,而萬歲也不可能讓齊王殿下攝政監國。”
馮栓給出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被姚宗文二人聽到後,他們二人都紛紛皺起了眉頭。
朱由校如果死了,朱由檢不可能攝政監國,而朱由校也不可能讓朱由檢攝政監國。
這句話有些拗口,但並不難理解。
首先,朱由檢不可能攝政監國和朱由校不讓他攝政監國,實際上都是為了一件事,那就是保護朱由校的骨血。
朱由校如果死了,那麼五軍都督府和燕山官員,還有皇店,天下百姓都會鬨起來,因為朱慈燃太年輕,而年輕往往代表了不穩定。
在百官們看來,眼下的朱由校,全靠朱由檢給他打下的赫赫功績,實則沒有什麼能威懾百官的手段。
可是在百姓看來,那是聖天子指揮得當,應用賢王才打下了這樣的赫赫戰績。
百姓們以為眼下的治世局麵,是朱由校創造的,而朱由檢不過是打下手的人。
但在百官看來,眼下的治世如果要分功,那功勞一石,朱由檢一人獨占七鬥,燕山官吏一鬥,五軍都督府一鬥,皇帝一鬥。
朱由檢殺朱由校,弑兄篡位的名頭絕對跑不了,而且百姓都會懷念,惋惜朱由校。
可如果朱由校是正常病逝了,而局麵剩下朱由檢和朱慈燃的時候,朱慈燃的正統性就成了放屁。
五軍都督府的驕兵悍將,燕山官吏的驕傲學子可不想讓一個輩分不如朱由檢,能力和威望還不如朱由檢的人騎在他們頭上。
最後的結局就是,隻要朱由檢不是皇帝,那麼下麵的人就有一群辦法來讓朱由檢變成皇帝。
正統性?隻要先皇的子嗣全都夭折,那正統性不就在齊王這邊了嗎?
朱由校和朱由檢都能看出這一點,因此如果朱由校病逝,那麼他首要做的就是把正統性賦予到朱由檢身上,也就是“兄終弟及”。
隻有將正統性賦予了朱由檢,那他的幾個子嗣才會沒有威脅朱由檢的機會,五軍都督府和燕山官員才會放任他們存活。
馮栓能提出這一點,確實超出了姚宗文和施鳳來的想象,不過他們還有一點不解。
“即便朱由檢在意民心,但他自知弱點,怎麼可能讓我們抓住機會?”
施鳳來問出了不解,即便馮栓證明了朱由檢很在意百姓的民心,但他們也不可能能輕輕鬆鬆的把人安插回浙江。
以朱由檢的聰明程度來看,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麼,那麼他就不可能讓浙黨抓住這個機會。
“想要抓住機會,就必須製造一件讓朱由檢亂了心神的事情……”
馮栓看著二人,而二人也緊鎖眉頭。
一件能讓朱由檢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臉色不變之人亂了心神的事情,這種事情他們二人想不出來……
“這事情卻是很難……”看著姚宗文二人的臉色,馮栓站了起來,整理了自己的道袍,隨後走向二人:
“這事情,便是學生,也花了許多時間才想到,而這件事說起來,還得多虧了齊王殿下自己……”
說罷、馮栓將一本書放在了二人中間的桌上,二人下意識看了過去,隻見那書封麵用隸書寫著四個大字。
《燕山醫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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