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弓……”
“平心……”
“靜氣……”
當京城都在因為朱由檢的選妃標準而非議他喜歡熟婦的時候,山西太原府振武縣的一處宅院裡,熟悉的聲音在談吐。
身著黑色圓領袍的孫傳庭在多日的跋涉後,總算自費從四川趕回了山西老家。
此刻的他正麵對三年未見長子,教授對方武藝。
與曆史上不同,孫傳庭、洪承疇、盧象升等人沒有因為剿匪而耽擱年華,而是大部分時間都十分安定。
因此不管是孫傳庭還是盧象升、洪承疇,又或者是楊文嶽、吳阿衡,他們這群本該三十多歲才婚娶生子的人,基本都提前了幾年婚娶生子。
如孫傳庭,他是在複遼之戰後,被派往西北的這段時間裡婚娶的。
當初北伐河套之戰的時候,正是他妻子臨盆的時候,複套之戰結束後,他在西北好不容易安定了幾年。
雖說這幾年時間裡,他經常帶著家人在西寧、甘州、寧夏、西安等地來回跑,但總歸還是能和家人相處的。
隻可惜陝西民變揭開了大明的遮羞布,朱由檢為了賑災反腐,隻能派出孫傳庭擔任巡撫。
其實從擔任巡撫的那天開始,孫傳庭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場不會很好,所以當時他就派人將家人送回了振武老家。
如今長子六歲,次子四歲,雖說子嗣還不算多,但孫傳庭已經滿足了。
“文兒,慢慢來,不要著急……”
看著長子的拳腳越來越快,孫傳庭很有耐心的提醒,而在他的提醒下,孫秉文的放慢了速度。
不遠處,孫張氏抱著三歲的孫引之在看著孫傳庭和孫秉文練武。
孫府很大,而孫氏更是振武縣的主要姓氏。
當初衛所裁撤時,基本衛所都改成了府縣,而振武衛被改成了振武縣。
振武縣得到了擴建,但即便如此,孫氏家族的大院還是占據了新縣城四分之一的麵積,在人口上,孫氏也占據了振武縣四分之一的人口,多達三千餘人。
孫傳庭的府邸在孫氏大院裡屬於頭一等,占地近十畝,僅僅練武場就有一畝的範圍。
帶著孫秉文練武,孫傳庭的心裡格外的平靜。
人都說取名是要看當事人的心境,而曆史上孫傳庭給自己兩個孩子取名分彆是孫世瑞和孫世寧。
這是因為當時的孫傳庭在平叛,大明朝處於內憂外患中,他希望世間太平和平瑞。
但在眼下,孫傳庭見到的大明是中興之象,而中興之下卻有著許許多多貪官汙吏來掘根大明。
這種情況下,孫傳庭選擇給自家兒子取名為“秉文”、“引之”。
前者取自出自詩經《周頌·清廟》裡的“濟濟多士,秉文之德”,指為人秉正,並且有才情。
至於後者則是取自《詩經·小雅·楚茨》裡的“子子孫孫,勿替引之”,釋義是說希望後代能繼承好門風。
從名字來說,在孫傳庭的希望裡,他希望兩個孩子長大後為人正直,哪怕無法成為棟梁之才,也不要成為奸詐小人。
他是帶著這樣的期望來培養的,而孫秉文也按照他的教導來學習。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等到午時,一家人便返回了會廳吃飯。
孫傳庭雖然對自己的要求苛刻,但對於家人並不苛刻。
見慣了饑民的他常常是一個人一碗米飯,一盤帶有葷腥的素菜就足夠,但回到了家裡,四口人坐在位置上,哪怕再差也要滿足兩葷三素一湯的標準。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著飯,孫傳庭也端著飯碗,一口口的吃著。
不過吃到一半的時候,他還是詢問起了孫張氏:
“眼下我被革去官職散階,沒了俸祿,不知道家中還有多少存銀?”
孫傳庭有些擔心家裡,因為他這些年來雖然說有寄俸銀,但他沒有讓家人大肆購買民田,而府上又養有牛馬,豢養奴仆,開支很大。
不過麵對他的關心,孫張氏會心一笑:
“夫君不用擔心,府裡還有三萬多兩銀子,加上前些天宮裡讓人送來的金銀,維持府裡三十年開支還是沒有問題的。”
娶妻當娶賢,孫傳庭在外為官,孫張氏也一直懂得開源節流,從沒有花錢大手大腳。
孫傳庭這些年的俸銀不少,但他的開支也不少,經常請下屬吃飯,逢年過節也會在經略府裡給每個人包一個百來文的紅包。
百來文雖然不多,但經略府上下數百人,發一次就是幾十兩銀子,而基本二十四氣節和各種節日他都會發。
不僅如此,地方官府支出不夠的時候,孫傳庭又會在西北兩省出銀子修橋,因此他的俸銀其實能留下的並不是很多。
如果不是孫張氏在後麵操持家務,恐怕現在連一萬兩都沒有。
對於偌大的孫府來說,如果管賬管的不好,那這一萬兩也不過就是幾年的支出罷了,而孫張氏可以用三萬兩保證孫府支出三十年,這已經算持家有方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對於許多男人來說,都算是賢妻良母。
“接下來府裡閉府三月,府外若是有人前來,除非族中耄耋族老前來,不然一律不見。”
“即便是族老前來,也勞煩夫人幫我接見一下。”
孫傳庭要避嫌,因此隻能出此下策,孫張氏不覺得事情多,反而理解自家夫君的難處,因此點了點頭,給他夾了幾快子肉菜。
她一直看著孫傳庭,他吃飯基本一直在吃菜,把肉菜留給妻兒吃,這些行為孫張氏都看在眼裡。
當然,關注行為隻是日常,她更清楚自己夫君的性子,因此夾菜的同時借機說道:
“縣外有不少饑民,恰好府裡在東邊山下有一塊三畝大小的地荒著。”
“我想可以像朝廷一樣,以工代賑的雇傭饑民去那塊地蓋一處彆墅,等六七月炎熱的時候去避避暑。”
“嗯,夫人拿主意便是。”孫傳庭很滿意孫張氏的行為,埋頭繼續吃起了東西。
夫妻二人沒有太多話,想法儘在不言中。
接下來的日子裡也和孫傳庭料想的一樣,太原、大同的士紳官員紛紛上門拜訪,族中的老人也跟著上門。
士紳官員想要討好送禮,孫張氏拒絕了。
族中老人想請孫傳庭修葺祠堂,替族裡一些鰥寡孤獨的老人修葺房屋,發放米麥,孫張氏同意了,但卻把賬算得很清楚。
有她在家裡,給孫傳庭免去了很多麻煩,而這一切也被錦衣衛記錄下來,送往了京城。
朱由檢拿到這消息的時候,是正在和朱由校前往燕山行宮避暑的路上。
不同的是,今年避暑的隊伍裡沒有了朱慈燃、李定國和張嫣等人。
前者忙著學習,後者忙著為朱由檢選妃。
沒了他們,兩兄弟出行的隊伍便縮減了不少,僅有三千餘人隨駕北上。
北上的隊伍裡,除了兩兄弟外,齊王府的王承恩、楊如是、楊媛愛都跟來了,內廷的裕妃、良妃等六個嬪妃和魏忠賢、李永貞也跟了過來。
隨駕的宮女六百人,淨軍五百人,此外還有驍騎衛一千人,儀鸞衛一千人。
長長的隊伍早早經過密雲,進入了燕山之中,不過還沒有走出長城。
與三年前不同的是,這次北上的路上,一些燕山河穀之中出現了村落和耕地,從密雲走到長城延邊,朱由檢和朱由校都看到了不少北遷的百姓。
馬車的橡膠輪胎壓在修建不久的水泥路上,走的十分輕鬆,一點不搖晃。
朱由校坐在他那三丈三丈的移動宮殿馬車裡,不安分的張望窗戶,而坐在左首位置的朱由檢則是專心致誌的處理奏疏。
朱由校感受著馬車的坐感,似乎為了找一些話題,他特意說道:
“這朵顏府眼下有多少百姓?有多少耕地?又有多少裡的府道?”
他這話說給朱由檢聽,但卻也得有人作答。
這種時候,魏忠賢便成了一個話茬子,連忙說道:
“朵顏府眼下已經有百姓二十七萬四千餘人,其中有三萬多是原先的蒙古人,至於耕地則是有一百二十六萬餘畝,草場三千多萬畝。”
“府道修建的並不多,僅有京城通往朵顏府燕山縣大定宮這一條府道。”
“隻有一條啊……”朱由校有些遺憾的感歎,隨後又振作起來詢問道:
“那今年以來,北直隸修建多少裡的府道了?”
“這……”魏忠賢愣住了,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能知道京城到燕山縣府道,是因為他知道皇帝要走這條路去大定宮,所以特意記下來的,可整個北直隸的府道裡數,這他還真的沒關注。
“約二百三十三裡,近年來一共修建七百三十餘裡,預計年底修建達到一千裡。”
正在處理奏疏的朱由檢頭也不抬的回答,而朱由校聽後有些詫異道:
“怎麼修建的這麼多?去年的時候不是才說了產量隻能每年修建二三百裡嗎?”
“水泥的產量在不斷的增加,尤其是去歲北方被波及數十萬貪官汙吏,這些人儘數被投入水泥場參與勞改,預期是家卷勞改十年。”朱由檢解釋著。
“那今年的水泥產量大概有多少?能修多少府道?”
朱由校靠在椅子上詢問,他並不是擔心民生,而是覺得府道對於馬車的乘坐感十分不錯,並且對於馬車的速度也有提高。
朱由校算過,在曾經的驛道上,它這個六匹馬拉動的禦駕馬車,一天最多行走八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