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請殿下……另選能人!”
曹化淳真的累了,皇店的規模太大,軍屯田的規模也太大。
十餘萬皇店,近百萬雇工以及他們背後的上萬工廠,數百萬工人……
這些足以讓曹化淳忙得焦頭爛額,現在還要加上軍屯田,以他的能力確實管不過來。
他說這些話不是吹捧朱由檢,而是真的想讓朱由檢把軍屯田這外人羨慕的擔子從他肩上卸下。
他的想法,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由檢便清楚明了了,可他臉上卻露出了糾結之色。
曹化淳沒有能力領兩個衙門,如果他有,曆史上崇禎也就不至於理不清禦馬監的財政情況了。
眼下的曹化淳是朱由檢多次培養後的結果,比曆史上的曹化淳能力高了許多,不然連皇店他都管不好。
朱由檢之所以沒有選其他人,是因為他確實沒有太多可用之人。
能在明末嶄露頭角的,大多都是武將,而文臣隻有寥寥數人。
諸如畢自嚴、李長庚、沉廷揚、董應舉、洪承疇、孫傳庭、楊文嶽、吳阿衡等人,無不被朱由檢早早搜羅。
剩下的南居益、顧秉謙和左光鬥、袁可立,朱由檢知道他們有才乾,但他不信任他們。
把禦馬監的近億畝軍屯田交給他們,而他們要管好軍屯田,就需要安插自己的人。
他們的人是誰的人?是士紳的人還是各黨派的人?
軍屯田交給他們管,恐怕用不了幾年,就會脫離朱由檢的掌控。
朱由檢麵對的不是遊戲,不是隨便點點鼠標就能讓人百分百的忠誠自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的順從,執行自己的指令。
他麵對的是現實,是人,而隻要是人就有人性,有人性就有缺點,而大部分人的缺點無非權財美色和名聲這四樣東西。
他朱由檢也求名,也求權,隻不過他求的是萬世之名,求的是一國之權。
燕山是給他培養了不少人才,但那些都隻是一鎮、一縣、一府的人才,而像軍屯田這種涉及大明賦稅四分之一的存在,不是他們能管好的。
人需要時間來曆練,進而提升自己的能力,燕山學子入官場的時間不過五六年,長者不過三十出頭,幼者不過十七八歲。
若是再給他們幾年時間,或許可以冒出幾個人才,但眼下還沒有幾個。
“軍屯田你先暫時領著,有了合適的人,我會把你摘出來。”
望著曹化淳,無人可用的朱由檢依舊選擇了將軍屯田給曹化淳管理,不過也承諾了會把他摘出來。
“殿下隆恩……”
曹化淳躬身回禮,看得出他確實疲憊。
“禦馬監的情況如何?”
朱由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曹化淳聞言也上前兩步,繼續作揖回話:
“眼下共有工廠一萬兩千餘家,職工三百七十六萬餘人,歲產鋼鐵三億六千餘萬斤,水泥……”
“以後化一千斤為一噸,今歲的工廠產值就不用彙報了,明歲開始用噸計算,糧食依舊用石。”朱由檢看著奏疏,一邊處理一邊打斷。
他這句話,瞬間讓“噸”提前了兩百多年出現,儘管按照他的話,大明的一噸等於六百公斤,雖然在後世不是整數,但對大明來說是整數,並且簡化了不少。
“是……”曹化淳愣了一下,而朱由檢也用朱筆寫了一個噸字給曹化淳看,看後他應下,並繼續作揖道:
“官場三萬處,草場一萬九千處,職工五十二萬四千餘人,有圈養軍馬二十二萬匹,駑馬、挽馬、騾馬、驢等牲畜一百六十三萬匹。”
“另有羊九百餘萬,豬四百餘萬,牛一百二十七萬頭,家禽兩千餘萬隻,還有大象……”
十年積累,攢下的家底足夠明軍發動遠征,也足夠保障九十餘萬將士的肉食。
隻不過積累的多,消耗的也多,僅僅供養天下這近五萬處官場、草場,大明每年就需要兩千餘萬石米麥和上千萬石番薯、馬鈴薯。
說值得也值得,說不值也不值,總之那充沛的畜力給了明軍能發動數千裡遠征的本錢,而軍馬更是讓明軍的騎兵在遭受打擊後,能迅速恢複戰力。
圈養軍馬和在軍軍馬是不一樣的,明軍還有在軍軍馬二十六萬七千匹。
上直四騎衛是人均三匹軍馬外加一匹駑馬,上直拱衛營和普通拱衛營的騎兵是人均兩匹軍馬加一匹駑馬,但由於擴軍速度太快,很多拱衛營是沒有騎兵的。
眼下明軍之中,有騎兵的拱衛營隻有一百五十營,一營隻有一哨。
算上上直,明軍騎兵總數是十一萬七千一百五十人,當然這是分部在大明幾大戰區和小西洋、舊港、瀛洲等地。
這人數看著不多,並且明軍也還有二十二萬軍馬可以裝備出十一萬騎兵,但問題是全部軍馬脫產,對於大明的壓力太大了。
一匹完全脫產的軍馬,每年最少需要五十畝草場,外加三畝豆田,圈養軍馬也需要三十畝草場,兩畝豆田。
就明軍這四十九萬不到的軍馬,已經占據了兩千多萬畝草場和上百萬畝豆田。
加上其他的挽馬駑馬、牛羊各需十到二十畝不等的草場,如果不是朱由檢打下了河套和泰寧三府,那這些馬匹牛羊就算全部圈養,也足以占據大明十分之一的耕地。
明軍的騎兵和軍馬,實際上也是從天啟六年開始才呈爆發式增長的。
尤其是拿下了泰寧三府後,王承恩大量引進河曲馬,不斷的更換馬種,這才讓明軍騎上了肩高四尺四的河曲馬,不用再騎肩高四尺不到的蒙古馬。
要知道,每個漢人王朝最鼎盛的時候,騎兵基本都是河曲馬和尹犁馬,而當王朝開始衰弱,騎兵就開始騎起了矮小的蒙古馬。
明初洪武年間也不過十萬匹河曲軍馬,就能憑借三萬多騎兵打擊草原。
眼下官場為明軍培育了近四十九萬匹河曲軍馬,能與之相比的王朝暫時沒有。
更彆提明軍眼下還開始利用徐霞客帶回來的阿拉伯馬、汗血寶馬開始培育軍馬了。
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之後,明軍騎兵可以騎到肩高比河曲馬還高兩三寸的阿拉伯戰馬。
官場的繁榮,也是朱由檢對王承恩最為滿意的原因。
“皇店眼下已經開辦十九萬六千餘家,職工一百一十九萬。”
曹化淳見朱由檢半天不說話,便繼續說著禦馬監的成果,並最後交代道:
“各工廠、皇店、官場、船廠的職工合計六百七十二萬人,每年共發工錢三千七百餘萬兩銀子,每年流水七千餘萬兩銀錢,盈利三千二百萬兩左右。”
皇店的開支大,收入也大,流水更大,不然朱由檢也不會忌憚市場的假幣販子,想等著天啟通寶攢得足夠多再一次性放出去。
“李長庚來找過我了,眼下鑄幣廠的銀錢麵額,已經達到了一千九百多萬兩。”
朱由檢聽完禦馬監的彙總,對曹化淳吩咐說道:
“這數量還是太少,我想等他攢到九千萬兩再一次性放出,你以為如何?”
“奴婢不懂這些,但如果要收回皇店的流水銀,放出朝廷自己的新幣,那這個數量應該足夠了。”曹化淳畢恭畢敬的回答:
“隻是僅憑皇店來消化,似乎有些慢……”
“自然不會僅憑皇店消化。”朱由檢抿了一口茶:
“現在鑄幣廠增加了兩百台鑄幣機,估計明年年底,應該能攢出五千多萬兩麵額的新幣。”
“我準備在明年四川新政取得成功的同時,對北方其他一京六省一起實施新政,並且對著一京六省近兩千七千多萬畝耕地實施十賦一的政策。”
“戶部這邊估計明年的田賦會從預估的七千萬石,下跌到五千二百萬石。”
朱由檢要開始減田賦了,而減田賦的前提就是發行新幣和銀行開業。
軍屯田的民七官三田賦,朱由檢早從天啟四年開始就說要減,可一直說了六年都沒有執行。
這固然是因為大旱,但也是因為大明朝廷的財政運轉不過來。
但眼下不一樣了,皇店的歲入已經達到了三千二百萬兩,算上朝廷的丁稅和雜項,基本達到了四千五百萬兩左右的歲入。
田賦減少一千八百多萬石,折色後也不過隻有九百多萬兩。
配合戶籍製度和存折製度,以及禦馬監收糧的製度,朝廷完全可以在買糧的同時,直接把錢幣轉到農民的存折上。
這麼一來、初期農民、工人可能會去取,導致銀行貨幣一空,但有著皇店在,源源不斷的新幣會流入銀行,銀行完全能活下來。
等擠兌過去,農民相信朝廷不會克扣新幣後,他們自然就會把銀子存進銀行。
這麼一來、朱由檢就可以在某些時候,少量挪用銀行之中的存款來進行賑災。
大明一億六千餘萬人,每個人存一文,都能存出十六萬兩,若是每人存一百文,那就是一千六百萬兩。
一百文,對於農民來說不過是三分地的畝產,對於城鎮雇工來說,不過是半個月不到的工錢。
他們隻要會存錢,朱由檢就不需要為財政擔心了,因為不管他怎麼挪用,海外的流入的金銀都會彌補這個虧空。
他隻需要把控好人口增長數和金銀流入的鑄幣放水量就足夠。
“奴婢認為這是好事。”
曹化淳沒有理由拒絕朝廷降低田賦的政策,因為軍屯田之所以難以管理,主要就在於田賦征收的多,運輸困難,需要更多人手。
如果田賦降低,那軍屯田就可以憑借畜力,讓田賦運輸變得輕鬆許多。
至於收糧的事情,糧食可以收了之後慢慢運輸,不用像田賦那麼著急。
“既然你覺得沒問題,那軍屯田的事情,從明年秋收之後你開始準備新政吧。”
朱由檢一邊為眼前的奏疏圈紅,一邊對曹化淳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