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糧食北逃?這不可能!”
“我寧願戰死也不願意北逃!”
“明軍隻是稍微展露態度我就們想著逃跑,那真打起來怎麼辦?”
“我不可能逃!”
“即便死守斡朵倫,我也不會跑!”
如同朱由檢預料的一樣,金國的所有貴族此刻正在爭吵,原因是黃台吉得知朱由檢親征,並且上直與東軍都督府都有意向進攻時,他居然提出了舉族北逃的提議。
不出意料,這樣提議在提出的一瞬間,遭到了七成以上的金國貴族否決。
北邊是個什麼樣子,他們心裡是清楚的,以金國眼下的實力和人數舉族北遷,恐怕會有一半的人死在路上。
狹小的上京皇宮內,所有金國貴族義憤填膺,隻是麵對他們,黃台吉沉著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努爾哈赤則是如風前燭般,坐在輪椅上假寐。
“遷移沒有那麼可怕,我們眼下已經存儲了六十萬石米麥,還有三十多萬牛羊,趁著明軍沒有合圍前北遷,一切都來得及。”
濟爾哈朗作為黃台吉政策堅定推動者,他麵對所有反駁的金國貴族大聲回應,然而這樣的回應隻遭到了謾罵:
“濟爾哈朗,你想讓我們去北邊趴冰臥雪?”
“三十幾萬牛羊,六十萬石米麥看起來很多,但頂多隻夠吃半年,即便拋棄了漢人工匠和漢卒,也隻能吃一年罷了。”
“一年之後怎麼辦?你們有把握說一年之後我們還有吃的嗎?!”
“閉上你的臭嘴!”
“知道明軍的補給線有多長?他們能發動多久的遠征?”
謾罵聲在殿內響起,顯然眾人都不願意北遷,但同時,他們也知道明軍帶來的壓力有多大。
他們唯一寄希望的,便是那漫長的補給線把明軍拖垮。
在這種情況下,黃台吉抓住了所有人的痛點,平靜的睜開眼睛,對著眾人反問道:
“明軍眼下有多少挽馬和駑馬,你們知道嗎?”
“明軍有多少兵力,你們知道嗎?”
“明軍的將領有誰,你們知道嗎?”
“明軍準備了多少糧食輜重,你們知道嗎?”
黃台吉的一個個問題把眾人問得啞口無言,而他則是平澹說道:
“我的人知道……”
說著,他看向了不遠處的範文程,而範文程則是上前說道:
“此戰明軍已經動員了三十萬匹挽馬和駑馬,並且還不是總數,想來還有更多。”
“此戰明軍動員了上直十六衛,東軍三十三營,合計十八萬九千六百人,號稱二十萬。”
“此戰,齊王朱由檢親征,上直出兵八萬九千六百人,將領有滅了朵甘蒙古的曹文詔,滅了倭寇的曹變蛟,以及孫守法、曹猛、官撫民。”
“東軍都督府出兵十萬,熊廷弼作為督師,孫應元作為征北將軍,下有左先鋒官賀世賢,右先鋒官尤世功,後軍經略袁應泰,左軍總兵祖大壽,右軍總兵吳襄,後軍總兵毛文龍,中軍總兵趙率教……”
“按照間客的消息回稟,去歲一年,瀛洲運糧六百萬石抵達遼東,而遼東收上來的糧食基本沒有往外運。”
“明軍的糧食,大概有五百萬到八百萬石。”
“這十九萬兵馬,三十萬挽馬駑馬,應該配給五十萬民夫,人吃馬嚼之下,五百萬石米麥夠他們吃八到十二個月。”
“此外,按照明軍以往的配置,參與此戰的火炮最少有三千門,騎兵最少五萬,馬步兵十萬,炮手四萬。”
“明軍此戰,是想要一戰定乾坤,徹底滅亡我大金,諸位貝勒貝子不可不防啊……”
範文程開口即沉默,但沉默的不是他,是金國的所有貴族。
按照範文程的話,明軍有騎兵五萬,馬步兵十萬,炮手四萬,兩千門火炮,另外還應該有五萬支騎銃,六萬支步銃,剩餘八萬是短兵,並且他們還有八到十二個月的補給。
相對比下,金國隻有蒙古騎兵三萬,建州馬步兵六萬,漢營步卒炮手兩萬,合計十一萬兵力,並且隻有不到一萬支鳥銃,五百門劣質鐵炮,以及隻夠全國吃七個月的糧食。
也就是說在純戰的情況下,七個月金國就要斷糧,而明軍可以堅持八個月到十二個月。
興許是看到了雙方補給的差距,才讓黃台吉決定北遷的。
“這隻是敵我兩軍的情況,但是你們彆忘了,八旗是個什麼情況……”
黃台吉忽的開口,讓眾人有些沉默。
小族在受到重創後,往往很難恢複力量。
建州八旗巔峰時一共十萬人馬,然而這是十三歲以上的男丁情況。
在經過多次討伐遼東,又經複遼之役的打擊,實際上在複遼之役後,金軍十五歲以上的男丁隻有不到五萬人,十三歲以上也隻有五萬三千多人。
七年的時間過去,建州八旗總算恢複到了六萬人,可實際上其中有接近兩萬人是沒有打過硬仗的。
不管是單兵素質還是軍團素質,這支金軍八旗都和當年薩爾滸之戰時的金軍八旗有著不小的差距。
雖說眼下多了三萬蒙古騎兵,還有兩萬漢軍步卒,但金國整體的力量是不如七年前的金國的。
七年前的金國,四萬馬步兵依舊被明軍倍數擊潰,而當時的明軍戰力除了上直四騎衛外,其它的戰力也就是普通明軍的水準。
但眼下,經過明軍這些年的燒荒作戰,金國眾多貴族是可以感受到他們在進步的。
麵對一個有著十九萬家丁級彆的軍團圍剿,金國能撐住多久?
要知道賀世賢那個瘋子憑著三千家丁就敢對兩萬多金軍出城衝殺,而眼下,即便是賀世賢,他手下也有上萬家丁級彆的騎兵,尤世功也不差。
兩者作為先鋒官,必定會對金國南部的防線造成致命威脅。
這還僅僅是南麵,最讓人頭疼的是西麵。
朱由檢再次親征,並且這次的陣容依舊豪華,曹文詔他們是與其交過手的,知道他的勇猛。
即便眼下的他沒有朵甘營在手,但他有更厲害的上直。
至於孫守法和曹猛也是老熟人的名字了,官撫民也在河套之役大放光彩,西邊幾乎是清一色的騎兵猛將派。
恰好,從上京城往西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地區,因此不用黃台吉提醒,他們都能想到朱由檢會怎麼打。
說白了就是分兵,把上直十二步衛一分為二,一部分與上直四騎衛攻堅,剩下的一部分用來死守黑水河和各個山隘。
金軍的機會不多,黃台吉的提議已經是最能保全他們的計謀了。
北遷……
一想到這兩個字,所有金國貴族就倍覺口中苦澀。
他們已經北遷了一次,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現在又要北遷,而且還是遷往極北之地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們不甘……
隻是,即便他們再怎麼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明軍的火炮數量太多,而他們又沒能破解明軍的火炮,因此黃台吉設想的兩山炮台包夾明軍戰術宣布失敗。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底牌可以打了,基本是明牌,而朱由檢卻有著或許他們不知道的底牌。
“北遷吧……”
久久沒有開口的代善忽的開口了,的他這一開口,原本還罵聲一片的朝堂,立馬就清一色的開始傾倒了。
“遷還有活路,不遷是沒活路了……”
“隻有北遷了……”
“北狩……”
“北狩吧。”
讚同的人開始成堆的站出來,甚至有些人前一秒還在罵罵咧咧,後一秒就跟著讚同了起來。
】
這一幕與曆史上崇禎麵對的局麵一樣,不過唯一遺憾的就是,崇禎沒有黃台吉的決斷和擔當。
同樣麵對險境,黃台吉想的是東山再起,而崇禎想著找人頂鍋。
就好似眼下,黃台吉在確定了眾多貴族的想法後,當即轉頭看向了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如風前燭般精神不佳,麵對黃台吉的注視,他難得睜開眼睛掃了一眼朝堂。
“得有人留下來斷後……我帶著老弱留下來斷後吧,你們帶著所有人北遷,包括漢人工匠和漢四營的人。”
“汗阿瑪?!”
“不行的汗阿瑪!”
“您不走,我們怎麼能走?!”
努爾哈赤語出驚人,當即便引起了眾人的不安,尤其是莽古爾泰和阿濟格等人反映最為激烈。
瞧著他們臉上不舍的表情,努爾哈赤心裡清楚得很。
他們不是擔心自己死,而是擔心汗位,但他接下來就要傳承汗位。
“黃台吉,今天開始你就是大金的大汗,由你主導族人北遷一事。”
“時間一定要快,不得耽誤……”
努爾哈赤正式傳位,黃台吉聞言也連忙跪下:“兒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