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老漢被他逗笑了。卻仍然矜持著不開口,倒是邊上掌管的忍不住道:“你這老漢,三根子打不出個屁來。你不講我替你講!”
沈默笑道:“這樣,你也坐,咱們邊喝邊談。”
那掌櫃的不客氣坐下,也給自己倒一杯‘十月白’,便打開了話匣子……原來老者是昆山縣人,名喚巍有田,膝下有子有女,家中積有田產,原屬中上和美之家。然天有不測風雲,隻很歹人惦記,有同縣無賴孫五者,妄稱巍家田產為‘己業’,奉獻給豪門貴官家。巍家自然不服,告到官府。誰知縣令亦曲意奉承大戶,競將其田產悉數判給了貴(此處看不見)
投獻分兩種,一種是自獻,另一種犯是這妄獻,前者尚有自保之意。後者卻是奸人攀附權勢,邀功取賞法寶。他們以有主之田,謊稱家業或者無主之業,投充貴官家為家人、奴仆、莊頭,仗著貴官家的權勢,勾結官府,坑害百姓,殊為可惡!
巍家遭此無妄,其三個兒子自然不服,揚言誓死保衛家業,數度擊退前來接收之人,終致潑天大禍。幾十官差前來,當場打死一個,其餘兩個祉抓走,投入大牢。老漢的妻子心疼的一命嗚呼,隻剩下父女兩個,也被驅逐出昆山境內,任其自生自滅。
聽掌櫃的講到這,老漢已經是淚流滿麵了,他哽咽的接過話頭道:“前日流落至此,多虧了掌櫃的好心收留,還允許我父女在此c賣藝。”‘揚的前奏後,女兒清啟朱唇,清唱起來:“唱一聲水紅花也羅。偶爾閒步。試看世情。奔走候門。驅馳塵境。我仔細將起來。貧賤雖同草芥。富貴終是浮雲。受禍者未必非福。得福音未必非禍。與時消息。隨世變遷。都是一場春夢也。”果然一掃憂思沉重,清麗的不食人間煙火……沈默夫妻倆雖然聽過許多昆腔。但皆要在大鑼大鼓的烘托下.且稍顯平直無韻,卻從未聽過清唱也可以如此舒徐委婉,清麗悠遠.讓人,且旋律更加優美,讓人耳目一新,不自覺便沉迷進去。
當夜,夫妻倆便歇在小鎮上,一座臨著清亮亮的河道的旅社中。
殘燈如豆,洗默披衣坐在窗前。手輕敲著窗台,口中輕哼著唱詞道:‘笑你驅馳榮貴。還是他們是他。
笑我奔波塵土。終是咱們是咱。追思今古都付漁樵話。’似是還沉浸在那流麗悠遠的水磨腔中一般。
遊玩了一天,若菡有些累了,倚在床頭輕笑道:“相公若是喜歡,不如我們將那個巍良輔從太倉請到蘇州,請他每天唱給你聽。”經過詢問,才知道父女倆唱的是巍良輔新改的水蘑唱腔,目前僅在太倉、昆山一代流傳。
“巍良輔可不是個一般唱戲的。”沈默不禁失笑道:“我早聽歸有光說,他是嘉慶五年進士,官至山東五布政使,致仕以後才流連梨園,立誌改革昆山腔的。”說著笑道:“我見他還要叫一聲老大人呢,哪敢請他出台?”
若菡吃驚道:“競有這樣的奇人?我還以為……”覺著後麵的話有唐突,便打住不說。
可夫妻倆心意相通,洗默聽了前半句,就知道她後麵要說什麼笑道:“還以為當官的都是掌權時撈銀子,致仕後夜不修園子嗎?’”若菡一吐小香舌道:‘‘我可沒那麼說。”說著還為夫君分辨似的道:“也不能說的那麼絕對,比如海瑞掌權時就不撈銀子;巍良輔致仕後也不修園子。”
沈默搖頭笑道:“不能以偏概全,其實大十六開,就來十六開部分人還就是那個德行。”說著起身道:“哎,戲文裡唱得好,’
家有廣廈千萬間,睡覺隻需三尺寬,家有良田萬萬頃,一日隻能吃三餐。’你說那些世人怎麼就不知道適可而止呢”
若菡輕聲道:“相公是在想徐家的事吧。”
沈默苦笑著撓撓頭,往床上一躺道:“這個事兒啊,我左右都不是,至能為難自己。”
若菡靠過去,輕輕為他揉著太陽**道:“我知道,夫君胸有經天緯地的錦繡,心裡裝著社稷和百姓。不肯一味的同流合汙。”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我者謂我心憂。”沈默舒服的感受著妻子道的柔軟,麵上卻帶著淡淡的憂傷道:“大義者連親都可以滅,最卻得包貪得無厭的徐家,真讓人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灰心!”
“為什麼’”若菡輕聲問道:“難道夫君永遠郡不能與徐閣老為敵嗎?”
沈默緩緩點頭,閉上眼道:“天地君親師,綱常的東西,我能奈何?誰都反得了徐閣老,我沈默卻不能。”說著歎一口氣道:“這個官場上,我可以做偽君子,卻不能做真小人啊!”看到夫君糾結的樣子,若菡心疼的將他緊緊摟住,想將他的痛苦儘量分擔,輕聲呢喃道:“何日學那張翰回鄉歸隱,你我夫要男耕女織。生兒育女,那該多好啊……”
沈默的消沉隻是一瞬,他不想傳遞消極給愛人,便賊眉鼠眼的笑道:“說道生兒育女,我覺著戒們該抓緊了。”兩手就開始不老實的伸進去摸索。
這男人,若菡暗暗呻吟一聲道:‘方才還十六開,就來十六開悲傷的像個丟了風箏的孩子。怎麼轉眼就這樣了。’不由嬌笑道:“怎麼,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