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不由笑道:“不知蘇大家,有什麼心願需要達成?”心裡卻暗道:‘該我屁事。’
蘇雪摘下頭上的桂冠,輕輕捧在手裡,輕聲道:“大人的‘良辰美景奈何天’,沒有全部教給小女子,雖然絞儘腦汁補上後半段,卻總有狗尾續貂之感……”
此言一出,引得場下一片嘩然,人們才知道,這首曲子竟然是府尊大人所作,轉念卻又了然了……堂堂第一狀元公,豈能沒有膾炙人口的代表作,那說出去才叫寒磣呢。
沈默不動聲色道:“嗬嗬,大好的機會彆浪費在枝節末梢上,你應該許些更重要的願望。”
“對小女子來說,”蘇雪卻一臉淡然道:“這世上再沒有比音樂更重要的事情了。”
“是麼?”沈默嗬嗬一笑,心說,當我沒說。
“那蘇大家到底有什麼願望.呢?”青樓行會的會長高聲問道。
“小女子希望,”蘇雪的粉麵微微一.紅,聲音霎時低了八度道:“能與大人,將這首‘良辰美景’譜完……”她的聲音雖小,卻仍被擴音缸放大,讓方圓一裡內的觀眾,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說方才眾人是嘩然,那現.在他們的反應便是……大爆炸!任是誰,都能聽出這話裡的曖昧之意,分明是蘇大家思凡,準備結束清倌兒生涯了嘛!
看來這第一個恩客,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選來選便選到了府尊大人頭上。
人們雖然一肚子酸水,卻也不得不承認,選擇絕對.正確啊!無論從相貌、學識、地位、才情,沈大人都是無可挑剔的雀屏中選,實在是入幕之賓的最好人選!
讓他先拔了頭籌,確實無話可說。
更何況有屬下的官員、那些被他收拾服帖了的.大戶、真心實意擁護他的富商、大大有求於他的外地客商、甚至愛看‘狀元郎獨占花魁’戲碼的普通老百姓在,任何反對的聲音,都如大海中的浪花,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短暫的錯愕之.後,不知誰先起哄,人群便爆發出一陣陣叫喊道:“答應!答應!答應!”
讓被將了一軍的沈大人十分的尷尬,心中不禁暗暗埋怨,就算想跟我困覺,也該私下裡說啊,我難道還能不答應?這樣鬨得儘人皆知乾什麼。
隻是他也不能說不行,如此風流雅事,若是拒絕的話,會被人鄙視一輩子的。
沈默隻好敷衍笑道:“蘇雪姑娘的要求很好滿足,這樣吧,改日有空,我們好生切磋一下。”
見他使出緩兵之計,愛起哄的眾人自然不能善罷,一起高叫道:“今晚!今晚!今晚!”讓沈默好生尷尬,同時心中又隱隱跳動著,那麼一絲期盼。
蘇雪的神態反而恢複正常,大大方方道:“小女子在小舟上略備薄酒,不知大人今晚能否撥冗?”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讓沈默說不出半個不字……
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花魁大會圓滿結束,但皓月當空,江風習習,良辰美景豈能虛耗?人們不願就此回去,便在湖邊、在湖上通宵歡宴起來,笙歌四起,笑語綿綿,好一個人間天堂!
湖上至少有兩三百隻遊船畫舫,卻十分默契的將湖心位置空出來,讓給那艘不算太小的小船……
船艙裡洞燭高照,紅毯鋪地,桌上擺著一席清雅的席麵,以菜蔬水果居多,也沒有酒。
蘇雪進內艙更衣,沈默坐在外間的酒席前,琢磨著待會要發生的事情,心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夫人已經暗示過,在外麵的事情她不管,隻要彆帶進家裡就行……至少他是這麼理解的。
感覺橫豎都不會吃虧,他也沒有心理負擔,按說應該很開心才對,為什麼總是感覺不安呢?
細細想來,是因為這事兒來的蹊蹺,以那蘇雪慣常的言行看,似乎是個很清冷的女子,再想想她演奏時的癡迷勁兒,分明已經寄情於琴了。按照他的經驗,這樣的女人物欲低、有理想,怎麼看都不像趕著獻身的類型。
相信她也不會幼稚到,以為跟自己睡一覺,就能登堂入室,成為太守夫人了吧?
那麼……難道她真要向自己請教琴藝?是我們這些俗人想濁了?
反複尋思不得要領,他覺著這種來曆不明的美食,還是不吃為妙,雖然看似可口無毒,誰知道吃了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呢?可要是不吃,那該多可惜啊……
至少有一點,他確實比一般男人強——那就是雖然也會意yin,卻從不自戀到,覺著天下的女子都會對自己投懷送抱,這是沈默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與此同時,那位在內艙中‘更換衣裙’的蘇雪,也在經曆著一場思想鬥爭……
她仍然穿著演出時的衣衫,隻是已經打散了頭發,望著從發際取下的玉釵出神。
到目前為止,她的所作所為,全是出自那人的策劃。下一步,便是將這支纖細的玉釵,**桌上的那壇未開封的女兒紅中。
這中空的玉釵也是那人給她的,隻要一插進去,裡麵的藥粉便會溶入酒中,無色無味,且無法被任何工具檢測出來。因為那根本不是毒藥,而是……*藥。
想到這裡,蘇雪心頭一陣陣痛楚,她長久以來天真的堅持,就要這樣葬送了,而且是以一種極卑鄙的方式,且會帶來極惡劣的後果……
“哥,你怎麼能篤定,沈默隻要跟蘇雪……那個之後,就一定會俯首帖耳呢?”另一艘小船上,陸繡一臉不解的問道:“雖然那家夥貪花好色,但更是理性的可怕,恐怕這種人最在乎的,永遠不會是女人吧。”
“你說的不錯。”陸績桀桀一笑道,自從看見沈默上了蘇雪的船,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道:“管他心如鐵石,還是聖人下凡,我都有法子讓他乖乖就範。”說著從袖子掏出樣東西,忍不住顯擺道:“因為我有這個。”
他帶著黑手套的手上,便出現一個小小的白瓷瓶,陸繡對此並不陌生,不由奇怪道:“這不是我給那蘇雪定期吃的‘七日斷魂散’嗎?”陸績當初對她說,為了控製住蘇雪,每隔七天便給她用一次這種藥,如果等到第八天還不用,她便會腸穿肚爛而死。
“這不是一般的毒藥。”陸績嘶聲道:“而是湘西苗人的蠱毒。”
“蠱毒?”聽到這兩個字,陸繡身上便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放蠱自古以來都被看著是一種很可怕的害人巫術,一般由毒蟲毒物經過神秘的法子煉製,可以取人性命於無形,也可將人折磨的死去活來,向來為官紳百姓所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