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魏誠笑了,居然有人想參悟破碎的玉書,在想什麼?那是低境界的人所能接觸的典籍嗎?
赫連昭宇原本陰霾密布的心情都開始好轉,緊繃的臉色也不再黑沉似水。
那可是仙路最難的三篇真經之一,曆代祖師層麵的人都被難倒!
赫連昭宇還真是頗為期待,迫切想看一看秦銘的頭到底有多鐵,敢去“掂量”這本難度值拉滿的天書。
他等著看對方碰壁,灰頭土臉而歸。
崔衝和與他們兩個不是同路人,隻是在殿門口遇到,但他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
他一襲青衣,周身浮動著道韻,擁有最頂尖的仙種資質,他不以為意,認為秦銘必然遭遇挫敗,無功而返。
即便他的老師孫太初,也都被那破碎的天書難住,根本無法貫通經義。
崔衝和也曾前往那裡,隻是略有所得,他已經意識到,那是為走在拓路前沿領域的人準備的經文。
秦銘心意已決,站起身來,準備去參悟真經。
黎清月並沒有多說什麼,她了解對方,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不會孟浪行事。
她輕輕一拂,青檀桌麵上透發著金霞的茶杯漂浮而起,她遞給秦銘,示意他喝完徹悟茶。
赫連昭宇後悔進門,臉上淡淡的笑容瞬間消失。
陳冰妍、唐須彌、王采薇等人欲言又止,他們知道勸解也無用。
至於裴書硯、卓青冥等仙種,雖說麵色平和,佩服秦銘的勇氣,但是內心都認為,他注定會失敗,一無所獲。
畢竟,那可是名傳各條路的破碎玉書,放眼天下,大概也是最難參悟的數部真經之一。
陸自在出現,由幾位大宗師陪著。
淩滄海出於善意,認真地提醒:“小友,你要慎重,需仔細考慮。”
其他大宗師也都點頭,縱然是他們去領悟,每次也都頭大無比,僅能摸到一些皮毛而已。
秦銘道:“多謝前輩好意,我對此經向往久矣,即便領悟不出什麼,我也坦然接受,主要是想滿足下心願。”
一行人向淨土深處走去,破碎的玉書被存放在特殊的地界。
秦銘出入方外之地、密教,所選擇的真經都有過考慮,和陸自在商量過,聽從了後者的建議。
但凡在外麵還能尋到蹤跡的典籍,如《盈虛經》和《八景神照經》等,就不去兌換了,以後總有機會接近。
他需趁著現在和方外之地、密教關係不錯,還處在“蜜月期”,趕緊用戰功換取孤本,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而且,陸自在提示,有些真經曾經被帛書法的祖師們眼紅很久。
一座平平無奇的小土坡上,沒有仙樹,也無神藥,更無稀珍火泉汩汩流淌,這裡怪石嶙峋,滿坡蒿草,有些荒涼,在靈性物質濃鬱的淨土中顯得格格不入。
然而,破碎的玉書就是在這裡出土。
仙路的人在此地建了一座宮殿,用以保存玉書,且儘量維係此地原貌。
這是祖師們的要求,不知道是沒看透荒坡,還是想借原址悟原書。
當然,整座土坡都被挖穿過,被翻了個底朝天,隻是後來又被複原。
秦銘蹚過蒿草叢,踩著高低不平的土路,來到坡地上,站在一座純粹由玉石堆砌的宮殿前。
有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木盒,來到殿外一處寸草不生之地,那裡擺放著一個低矮的青檀桌案,配有一個蒲團。
淩滄海告知,玉石書就是在這片光禿禿之地出土。
“曆代以來,各位祖師或許有些心得,但是真能悟出真經的,隻有脫離夜州的方外聖土係的祖師。”
淩滄海的意思很明顯,自有記載以來,目前隻有一人練出名堂。
天下有各種深奧的法門,總體都能練成,不然存在有何意義?
但這部破碎的天書,實在過於特殊。
陸自在道:“也不見得,說不定有些仙路祖師功參造化,隻是過於低調,沒有公開所獲而已。”
這種話語一出,讓幾位大宗師都是一怔。
跟隨到這裡的仙路門徒也都訝異,他為何會這樣說?
脫離夜州的聖土係,他們的領軍人悟出的是《伏心經》,也名《伏仙經》,講的是仙由心生,伏其形神,可為己用。
“陸祖師有何指教?”一位大宗師沒忍住問道。
陸自在粗布麻衣,眼神清澈有光亮,開口道:“就如那曹千秋,一生行事,肆無忌憚,甚至近乎失控,無法無天,你們看他不像是一頭心猿嗎?”
霎時間,此地寂靜。
隨後,坡地上又一片嘩然,新生路這位有開疆拓路資質的新祖師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幾位大宗師的麵色變了,恨不得捂住他的嘴,這種話能說嗎?
他們擔心將老曹招來,惹出一場驚世大戰。
曹千秋真的很強,哪怕一身道行十不存四,依舊充滿壓迫感。
陸自在雖然是以無上大宗師之資衝破天關,但畢竟剛踏足第六境領域,真要和眼下的老曹對上,必然是一場龍爭虎鬥。
“我研究過他,不是沒有可能。”陸自在說道。
“陸祖師,彆說了。”淩滄海趕緊阻止,這種問題可不能說笑,會鬨出人命,一個弄不好,這片地界都會被打穿。
年輕一代的門徒由最初的不相信,到現在懷疑,因為看他好像不是在調侃。
“曹祖師是一頭隨心所欲的心猿所化?”連卓青冥這種最頂級的仙種都在出神。
如果這樣理解,許多事似乎都能說得通,曹千秋霸道無比,桀驁不馴,惟我獨尊,確實相當契合。
“嘶,曹祖師若是一位神秘存在的心魔,正主得多麼可怕,而今又在哪裡?這實在太恐怖了,超乎我的想象。”
裴書硯也愕然,覺得這種說法太具有顛覆性。
一群仙種都有些懵,而後處在深深的震撼中。
即便是崔衝和、赫連昭宇都在蹙眉,內心受到衝擊。
陸自在淡淡地開口:“曹千秋若是一頭心猿,他日要麼被降服,重歸真身中,要麼以諸般劫難為真火,以夜霧世界為仙爐,被煉成一顆‘仙丹’,被正主直接服食。”
一群年輕的門徒心潮起伏,思緒萬千,想到很多。
“陸祖師,你這樣說的話,不合規矩。”一位大宗師沉聲道。
“我也隻是隨口一提。”陸自在說罷,不再出聲。
幾位大宗師不怎麼相信,總覺得陸自在有些傾向性,難道意在劍指老曹?
這種猜測一出,讓他們心頭劇烈翻騰。
這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他為何無故提及這種事?
曹千秋此刻若是聽到,說不定會出來和他一戰。
老曹若是事後知曉,則真的有可能會懷疑人生,沒準會破了道心。
淩滄海道:“還是將此地留給秦銘小友吧,我等到坡地外等候。”
“心猿若是再斬出心猿,那就更有意思了。”陸自在說完,當先離去。
還能再斬?一些仙種失神。
一位大宗師道:“《伏心經》隻是破碎天書的一部分,縱然有第二人練出名堂,也不見得是走斬心猿這條路。”
陸自在點頭,道:“嗯,或許直接凝煉出一個道胎,或誕生一尊仙。”
一群人心中無法平靜,獨留秦銘在此地,他們都下了土坡。
外界大雪紛飛,這裡蒿草叢生,蟲鳴幽幽,秦銘盤坐蒲團上,開啟青檀桌案上的木盒。
他深吸一口氣,輕緩地打開。
入目所見,四頁玉書很薄,玉石暗淡無光,上麵除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外,還有大量蛛網般的裂痕。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翻動,真怕碎掉。
四頁玉書有三頁都缺損了,第二頁少了一角,第三頁中間部位出現一個大窟窿,第四頁直接斷去半截。
“還真是破碎得較為厲害。”
不過,秦銘不在意,縱然僅剩下一頁,也能挽救回真經。
其實,這次挑選典籍時,他在有意選擇殘經,因為更具性價比。
正常來說,完整的鎮教經文,無論是仙路,還是密教,都不會對外開放,那是不傳之秘。
新生路也是如此,縱然有仙路的人拿著大量戰功去兌換,也得不到擎天勁、如來勁的修煉法門。
有無限可能的特殊殘經,對秦銘來說屬於最優選擇,他的戰功能夠消耗得起,最為關鍵的是,有機會補充完整。
此刻,秦銘失神,眼睛瞪圓,他居然連一個字都不認識,並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種字體。
自從知曉六成的秘典都是從地下挖出來的,最近這大半年,秦銘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學過數種古文字。
眼下他沒有慌,既然仙路的人能來這裡參悟,說明可以破譯這種文字。
“嗯?”
在他盯著第一頁玉石書時,秦銘發現,那些細密的文字微微發光,像是有無數的龍鳳在遊動,重新排列。
隨後,它們發生變化,恍惚間,他看到萬獸奔騰,所有的字符都在具象化。
接著,它們再次變了,化作密密麻麻的小人,展現各種動作,有的打坐,有的騰挪,有的宛若在飛仙。
瞬息間,秦銘接收到一股密集的信息流,頗為斑雜,各種人影層層迭迭,向著他的雙眼壓迫過來。
縱使他悟性過人,現在也是一臉懵,毫無規律,雜亂無章,怎麼去理解這樣的經文?
甚至,他偏個頭,眨下眼睛,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會有些不同,各種飛仙身影,雜亂的小人,呈現的姿態都變了。
這樣的話,一千個人參悟,將會有各種不同的理解吧?
秦銘皺眉,這是什麼經文,難道如話本般,要體現開放式的經義。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精神高度集中,嘗試去共鳴,但是想到以前的經曆,他心有餘悸,決定還是自己先啃硬骨頭,實在走不通時再去“欲仙欲死”。
“他在蹙眉,估摸著一上手就被難住了吧。”
蒿草區域外有許多人駐足,並沒有離去,坐等他參悟玉石天書的結果。
魏誠開口:“這篇真經非比尋常,縱然是仙種都不見得能窺其一角‘真容’,靈性不足的話,連正常地觀閱都做不到。”
據傳,要觀此經,僅是入靜,沉浸去體悟,都需要耗費很長時間,這一步就攔住九成的天才。
“嘶!”有人露出驚容。
因為,轉眼間,秦銘身上就冒出一縷縷靈性道韻,實在太濃鬱了,覆蓋經書。
最關鍵的是,破碎的玉石書給予了他正反饋,不再暗淡,發出朦朧的光,像是在和他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