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並不雄偉,甚至有些寒酸,牆體由純粹的土坯夯築而成,連一塊磚瓦都沒有,卻透著蒼涼的曆史厚重感,因它背靠玉京,無形的底蘊更是懾人心魄。
人們不會忘記,在它沉寂的年代,緊閉的城門上懸掛著各種超級生靈的屍體,風乾的血跡觸目驚心,伴著殘破的風鈴晃動,發出空洞的上古回響。
現在,土城中出現一位地仙,而且這般的強勢,可謂才出手就是王炸,讓城外大量巨型蘑菇爆碎。
“地仙!”被困在土城中的祖師,都瞳孔收縮,露出驚容,果然,土城中有莫測的底蘊,關鍵時刻,有這種強者出世了。
這是一位女子,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談不上絕美,但那種氣質卻無比的超然,青衣展動,白皙的麵孔寫滿寧靜、平和,雙目深邃如星空。
頓時,有初祖上前行禮。
當世地仙,代表著這個時代最高端的戰力!
誰都知道,夜霧世界深處必有更高層麵的生靈,但是,又有誰見過?
縱然是地仙,都屬於傳說。
夜州,這麼多年以來,還是初次有一位地仙活生生地站在眾人麵前。
十二金仙也都上前,唯她是從。
無論是密教,還是方外淨土,都有祖師在此,他們看了一眼在場的初祖們,很想說:一群老登,果然深沉,藏著掖著一位地仙!
其實,一群“活祖宗”更想削他們,挖出這樣一個瘮人的紫霞洞,想欺師滅祖嗎?一群不肖子孫!
地仙穆青禾擺手,讓他們無需多禮,她站在土坯城牆上,注視成片崩解的蘑菇林。
長夜下,連大夢神蘑的主體都破碎了,更遑論是其他色彩斑斕的靈蘑,最起碼被摧毀七成。
這就駭人了,這片地域何其廣袤,地仙一擊而已,就險些清場!
那龐大無比,直抵厚重的雲層上方的大夢神蘑,竟發出一聲低吼,四個多月過去,它的意識很清晰了。
頃刻間,夜色下,神性孢子漫天飛舞,像是無數螢火蟲在飄搖。
地麵上,大量的靈蘑破土而出,在那裡瘋長,轉眼間,小山般的參天巨蘑又到處都是了,皆色彩斑斕,讓夜色變得朦朧與夢幻起來。
它們持續擴張,孢子衝起,光粒子沸騰,竟化成了“星海”,向著土城洶湧澎湃而去。
並且,大地下,海量的火泉衝了上來,蒸騰為地光,化作絢爛的神霞,滋養大夢神蘑那密密麻麻的“子嗣”。
夜空中,無邊的光粒子,直接就化成蘑菇人,向著土城落去,而且第一次發出血腥的聲音:“殺!”
這種整齊劃一的節奏,大量蘑菇人合在一起的單字殺意,透過定天神樁傳到外界。
刹那間,所有人都感覺頭皮發麻,這是大決戰到來了?
一時間,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土城外,那些山嶽高的彩色靈蘑也都化形為人,如同巨靈神,邁著沉重的腳步,大地都在顫抖,發起總攻。
最為關鍵的是,大夢神蘑的本體也第一次化形,親自去對付地仙。
城牆上,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到,它高聳入雲的龐大本體,居然刹那濃縮,到了最後不足一米高。
它變成一個小老頭,相當敦實,身披十色彩袍,頭戴鬥笠,一步一幻滅,到了土城前方。
其頭上的鬥笠,其實是蘑菇傘,
不足一米高的小老頭,雙眼流動著十色仙芒,他背負雙手,道:“雲領浮名去,鐘撞大夢醒。”
他似有無限感觸,道:“空負大夢名,吾身竟陷其中,沉淪千秋,封禁於死地,不知今夕是何年。”
果然,如傳言那般,大夢神蘑曾被人封印,這是誰的手筆?須知,傳聞他可能是一位天仙!
不過,現在他的表現應該是地仙級的生靈。
土坯城牆上,穆青禾開口:“你不該冒犯和玉京有關的土城。”
“玉京……”聽到這兩個字,低矮的小老頭像是受到刺激,頭上的蘑菇帽發出十色仙光,他痛苦的揉著太陽穴,低聲嘶吼起來。
然後,他像是失控了,眼冒血色凶光,一躍而起,帶著密密麻麻的蘑菇大軍,向著土城殺去。
轟隆!
小老頭隨手一擊,蒼穹之上的烏雲就炸開了,並且,隨著他那隻手向下揮去,九天落雷傾瀉而下,密密麻麻。
這一幕,讓人看得頭皮發麻,無儘的閃電,皆粗大無比,將整座土城都淹沒了。
這就是地仙,舉手投足,皆勾動天地大勢,隨意一個動作就能抹掉一座城池。
穆青禾一指指天,夜空動蕩,連天邊的烏雲都被絞碎了,轟的一聲,天降神火,宛若勾連了消失的太陽,無邊火精沸騰,覆蓋小老頭。
兩人剛下場,聲勢便驚天動地。
土城的防禦光幕瞬間扭曲,塌陷,四麵八方無儘的蘑菇大軍,都跟著衝鋒到城前,山嶽高的巨靈神似要撕裂整座城池。
地仙大戰爆發!
可以看到,無儘的蘑菇人在炸開,在破碎,但整座土城也在動蕩,仿佛隨時會崩解。
秦銘發現,天地間神性孢子前所未有的濃鬱。
他躲在定天神樁附近,隔著重重山嶺,雖然沒有看到土城前的景象,但是他知道大決戰爆發了。
“化孢子為藥,我煉,煉,煉!”
在他近前,一座八卦爐,古樸而又真實,爐口正在鯨吸牛飲,將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神性孢子牽引進爐體中。
這是他所參悟的仙路最難三大真經之一《四頁玉書》的具現化。
秦銘知道,在此地煉化神性孢子為藥的時間不多了,他需要抓緊,多煉幾爐。
片刻間,爐中藥香撲鼻,當他開爐時,一灘液體散發著濃鬱的芬芳,色彩斑斕,有致命的誘惑。
他端起天光化作的爐體,向著嘴裡倒去,相當的豪放,一飲而儘。
頃刻間,秦銘就“裂”了,滿身血痕,這爐藥的確很致命,常人根本無福消受。
因為,這根本不是寶藥。
不去熔煉時,神性孢子都很致命,更何況是采集精粹,熬煉其本源,那就更為致命了。
縱使秦銘最近都適應了,此時也要解體了。
並且,那重重幻境都要映現出來。
“以烈藥煉我真身。”秦銘借此煉體的同時,也在試法,探究帛書法的極限。
他很清楚,這部真經的強大,但是也很要命,到了後期肉身很容易炸開,融合的經義越多越強,自身越危險。
以前他就曾解體過,最後利用《改命經》矯正此法。
而今,他到了第三境,還沒有體驗過瀕臨崩潰的絕望局麵,此時他很想嘗試。
神性孢子,將唐須彌那樣的仙種都侵蝕的崩碎,可見其破壞力。
現在秦銘主動加碼,熬煉成猛藥後,帛書法融合各種經義,瘋狂運轉,檢驗其承壓的極限!
“我看到一縷瑕疵之光,可以改進!”
秦銘被虛境入侵,被孢子“神藥”滋補過頭了,有種微醺的飄忽感,同時也劇痛無比,他真的在四分五裂。
甚至,連他的意識混融的天光,都在瓦解。
他當然不會主動“作死”,一切都要適度。
片刻後,猛烈的藥效過去,他自身坐進八卦爐中,與其說是熬煉自己,不如說是溫養自身。
“彆人參悟四頁玉書煉心藥,而我卻在煉身藥,沒關係,一步一步來。”秦銘很清楚,自己的根究竟紮在哪裡,帛書法是他最重要的修行體係!
他傷勢儘愈後,再次接引迷離夜色中的孢子,無數發光的粒子向著八卦爐中洶湧。
同時,秦銘在微調帛書法,將那縷瑕疵之光放大後,找到了不足之處。
不久後,四頁玉書具現化的八卦爐中,再次傳出馥鬱芬芳的藥香。
“再飲一爐!”
爐蓋打開後,色彩斑斕的液體,隨著他張嘴,全部吸收,像是滾燙的五色岩漿,將其血肉都灼燒得要冒煙了,破壞力驚人。
很快,秦銘又裂開了。
帛書法瘋狂運轉,依舊在極限承壓,他在反複探究儘頭在哪裡。
他對自己要求極高,因為未來要融很多真經,現在不尋到缺陷,斬掉隱患,將來必然會無比危險。
秦銘看到了過去如來體表上那些如蜈蚣般的傷口,對方非常強,但是絕對炸開過,估摸著有些傷痕靠其自身都難以愈合,需以蛟龍筋、仙筋等縫補。
秦銘不想有朝一日,也被迫對自己縫縫補補。
其實,真要走到那一步,他寧可不練帛書法,因為那樣療傷的話,說明這條路已經走到儘頭,融合真經有上限了。
不知道遠在蒲貢那位活在當世的聖賢,為何沒有炸開,而且疑似突破第七境了,依照此法無匹的戰力,他或許能俯視地仙領域!
秦銘以意識神光返照自身,觀看帛書法的“疏漏”之處。
“五爐藥還不夠,再飲十爐。”
他借此地,熬煉寶藥,以撕裂形體的方式,磨礪自身,完善帛書法。
秦銘總共發現數處瑕疵,重新微調自身最重要的經法。
到了最後,他發現確實找不到瑕疵了。
他這樣的嚴苛,不惜讓自己裂開,一切都是為了徹底根除未來的隱患,他想要的是“無上限”!
在他看來,蒲貢係的帛書法,像是戴上了枷鎖起舞,存在上限,過去如來的猙獰傷疤就是最直接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