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手捧賬單,瞅見末尾的數字,忍不住歎了口氣。
貓咪被他命名為“咪咪”。
不,準確地說,是獅子。
林間巨獸沒有接觸過同類,被景元當作貓咪飼養。
或許是根植於骨血的習性,也或許是貓科動物共有的特性,它很喜歡在人或物上留下氣味。
頭頂巨物遮蓋住上方的光源。
景元輕車熟路地挪動位置,避開咪咪想替他順毛的動作。
巨獸舔了個空。
在這裡,它不需要捕獵,不需要爭搶地盤。
過於安逸的生活讓它逐漸失去原本的野性。
它歪了歪腦袋,乖乖地收起利爪,自行趴在地上。
等了很久,它看見身側的人類,頂著那頭急需它幫忙舔舐、梳理的蓬鬆毛發,帶它來到更為寬闊的地方,又將它拋下。
景元來到院中涼亭。
友人們早已備好酒水和下酒菜。
白珩朝他招手。
“景元,你來遲了。”
應星出言催促他喝酒。
“快快快,把這三杯喝了。”
景元喝完三杯酒,忍不住問羨魚
“羨魚,你同學還養獅子啊?”
羨魚思量片刻,回道
“不隻是獅子。”
“還有老虎、豹子和鯨魚。”
景元心說,你同學真是皇室貴族啊!
他轉念一想。
也是。
這很正常。
仙舟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
眾人照例聊起近期發生的趣事。
羨魚隨口道
“今天出門遇到了一隻黑貓,是個好兆頭。”
景元隻覺得蹊蹺。
仙舟人將不請自來、主動來到他們家中的貓貓狗狗當作吉兆,認為貓貓狗狗會帶來財富。
尤其是通體漆黑、陽光下顯現出紅褐色的玄貓。
綠瞳辟邪,黃瞳招財。
因此,仙舟人很喜歡貓貓狗狗,為此還推行了外人眼中極為嚴苛的律法。
寵物亂叫會被人質疑虐待動物,被人報給地衡司。
更彆說被迫流浪的貓咪了。
景元問
“之後呢?報給了地衡司?”
“沒有。”羨魚語氣隨意地說,“我很挑剔的。”
景元拿起酒壺,順手給羨魚手邊空掉的酒杯倒酒。
他忍不住想,這說的是貓嗎?不像啊。
羨魚和師傅養了一堆寵物,怎麼舍得讓貓咪在外流浪?
難不成……那不是貓?
景元沒有深究,高舉舉杯,與眾人碰杯。
直到淩晨,他們陸續離開將軍府。
應星落在最後,欲言又止。
景元見狀,追問幾句,應星這才說出近日遇到的問題。
鏡流那一劍太過驚豔。
人們再度將視線落在劍首身上,連帶著她的另一半也站在了風口浪尖。
應星的話戛然而止。
景元心下了然,聽懂了友人的未儘之語。
無非是羨魚又被人當成了軟飯男。
景元攬住應星的肩膀,送對方離開將軍府。
“應星,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待友人離開,景元回到將軍府。
樹下的咪咪早已陷入夢鄉。
聽到腳步聲,立馬認出景元的身份。
它眼皮都沒抬,頗為閒適地晃悠著尾巴,主動敞開肚皮,任由景元撫摸。
摸了一陣,咪咪再度翻身,扭頭繼續睡覺。
景元失笑,轉而步入書房。
他坐在桌前,下意識用指尖敲擊桌麵。
景元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服從指令的雲騎,變成發號施令的將軍。
最為簡單的思維方式,是從結果倒推目的。
騰驍將軍在任時,就有兩人抨擊羨魚,說對方吃軟飯。
到了現在,人們再次生出質疑……是為了什麼?
景元拿出玉兆,動用權限,調閱始作俑者的信息。
這是隻有羅浮將軍和仙舟元帥才能翻閱的檔案。
景元最先看到“藥王秘傳”四個字。
他緊皺眉頭,仔細一瞧,這是騰驍將軍補充的信息。
【前藥王秘傳成員,代號姚黃】
【後被好心人策反,現為藥王秘傳臥底】
景元“……”
這個好心人,是不是姓羨名魚?
景元心情複雜,又調出參加羨魚婚禮的、那幾人的信息。
他們來自天舶司、地衡司和雲騎軍,同樣是藥王秘傳的臥底,有著各不相同的代號。
合著羅浮的藥王秘傳是個空殼啊?
那羨魚呢?
難不成是「魁首」?那他的代號是什麼?
景元有意翻看檔案,卻還是收了手。
首先是馬蒂亞斯,此人和師傅一樣,對羨魚有著極強的保護欲。
其次是「天才俱樂部」第四席波爾卡·卡卡目。
據傳,寰宇中一位學者試圖探尋仙舟曆史,不知怎的,第四席突然現身。
景元前腳點開羨魚檔案,後腳這兩人就有可能找上他。
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這是在乾嘛?
特意組建藥王秘傳,來釣仙舟叛徒嗎?
就羨魚那張和仙舟之父有幾分神似的臉,誰敢和他一起當叛徒啊!
景元吐槽幾句,繼續抽離視角,以旁人的視角分析。
羨魚退出太卜司,轉頭去了羅浮新開設的、僅有仙舟高層知曉其存在的研究院。
明麵上師傅和羨魚,無論是年齡還是地位都相差極大。
一個是揚名仙舟、受到「帝弓司命」認可的羅浮劍首。
一個是籍籍無名、主動退出太卜司,至今也沒個正經工作的閒散人員。
在真正的、藥王秘傳成員看來,羨魚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此人履曆平平,沒有力量,一看就很好拿捏。
更妙的是,他是羅浮劍首的配偶,極有可能接觸到仙舟最高機密。
若是能策反羨魚,藥王秘傳便能搶占先機,打羅浮一個措手不及。
當然,失敗了也沒關係。
殺了便是。
羅浮劍首是為數不多、沒有墮入魔陰的仙舟人。
經此一事,也能廢掉羅浮的頂尖戰力。
思及此處,景元臉上徹底沒了表情。
元帥先前發出的、並無關聯的指令,在此刻串聯起來。
馬蒂亞斯在結束蒼城的研究項目後,原本將下一個研究對象定為羅浮的建木,中途,他改了主意,帶著一眾研究員,改道去了曜青。
答案顯而易見。
從結果倒推目的,那就是——
元帥和羨魚在釣魚。
建木就是餌料。
景元緩緩放下玉兆。
新的問題來了。
兩人準備在羅浮釣魚,怎麼保證不被獵物拖下水呢?
羅浮又該如何保護民眾呢?
景元視線遊移,猛然定在書房懸掛的照片上。
仙舟人家中都會懸掛「仙舟之父」羨知煜的照片,每日對著照片感念他的恩情。
景元恍惚一瞬。
差點忘了羨魚那張臉。
如果羨魚隻是高層配偶,隻是藥王秘傳「魁首」……
他無法站在敵人身側,掌控全局。
可他若是「仙舟之父」的後代呢?
這個身份,足夠敵人作出讓步。
景元回想羨魚與那對父母的相處細節。
可謂是百依百順,生怕羨魚不開心。
換種角度想,不就是現任元帥想讓人把他養廢嗎?
敵人一看,就知道羨魚深受現任元帥忌憚。
關鍵的是,羨魚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就連羅浮劍首靠近羨魚這一舉動,也顯得格外可疑。
是不是現任元帥授意劍首,兩人這才走到一起?
在兩人尚未確定關係之前,現任元帥來到羅浮。
她見到了騰驍將軍,以及……羅浮劍首。
接著,她再次來到羅浮,參加劍首和羨魚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