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低垂眼眸,目光落在虛空處。
按理說,雲騎早該把這群破壞街道、威脅民眾安全的外來者抓起來,再由專人商談賠償方案。
奈何這一行人的身份太過特殊。
景元不得不親自跑一趟。
他的腦海中,一會兒是麵前這位鏡流聽到「計都蜃樓」時、不似作偽的茫然,一會兒又變成對方與前代劍首對練時的那把武器。
很快,他收斂心神,視線不受控地定在桌上那把短匕上。
景元鬼使神差地和男人提起桌上的武器,想要借此物一觀。
對方沒有拒絕,很是大方地把短匕遞到景元手上。
景元雙手接過。
在他仍是驍衛時,有幸見到過「朱明」將軍懷炎的作品。
他很快判斷出此物出自懷炎將軍之手。
視線偏移,落在手柄末端。
上麵是獨屬於應星的印記。
挺好的。
景元想。
這樣……挺好的。
景元手上動作很輕。
他拔出短匕,讚歎一聲,隨後小心翼翼地收起武器,交還給男人。
景元深知,他本該探明眼前人的底細,而不是因著一把短匕就亂了心神。
興許是這陣子接連與故交好友碰麵,讓他回想起那段過往。
也興許是他太過敏銳,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和武器,從而推敲出另一個世界的仙舟。
劍首仍在使用百冶鍛造的武器。
龍尊不再困擾於族群的延續。
沒有「計都蜃樓」。
白珩沒有死。
百冶與他的師傅再度相遇,兩人一同鍛造武器。
五人沒有分崩離析。
景元想。
到底是老了啊。
這算是……是他們這一輩人的通病?
人一上了年紀,便會回憶往昔。
他們大多會向小輩談起自己的功績,試圖用早已塵封的過往,來掩蓋自己逐漸年邁、不再強大的殘酷現實。
景元不同。
他無人可說。
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從不覺得那段過往是什麼談資。
景元的視線回落在男人身上。
師傅認可的人……一定有著過人之處。
對方絕不是冷心冷性之人。
此人麵對「常樂天君」的玩笑,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見其心胸寬廣。
那想必師公一定願意賠償商戶們的損失吧?
一定願意關照他這位未曾謀麵的徒弟吧?
景元輕蹙眉頭,語氣悵然地詢問武器製作者的現狀。
對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十分配合地說:
“他很好,現在能同時用尾巴控製三個鍛造錘。”
景元:“……”
應星,你怎麼成持明族了?
還有,一個鍛造錘不夠你用嗎?
真不愧是「百冶」啊!
景元麵露猶豫之色,目光轉向坑坑窪窪的街道,暗示男人。
他習慣了與外人打官腔。
旁人總是寸步不讓,同時試探底線,若是能爭取更多利益,那就更好了。
景元對接下來的流程很是熟悉。
下一步,則是雙方推拉。
最後,敲定賠償。
景元一早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
他不貪心。
不說什麼讓持明族再次繁衍……
套出點情報,避免更多傷亡就足夠了。
男人沉吟片刻,下一瞬,掏出了一個茶壺,放在桌上。
他對景元說:
“這是「子母河水」。”
“飲下它,就能孕育新的生命。”
景元沉默半晌,隨後問:
“有什麼限製?”
羨魚輕笑一聲。
“沒有限製。”
他將茶壺推至景元麵前。
“就當是,對羅浮的補償。”
景元定定地看了羨魚半晌,旋即歎道:
“這可真是……”
“一份大禮啊。”
——
這天氣太難受了……
退燒了,嗓子還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