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良回想一番,發覺鏡流此人稱得上順風順水。
剛上學宮沒多久,被蒼城將軍選中,舉薦到元帥府。
鏡流劍術了得,接連三次在「演武儀典」奪得魁首,仙舟不得不為她改了規則。
現在,她的職級隻比騰驍低一級。
難不成是原生家庭的問題?
觀良索性直接詢問鏡流的家人。
從騰驍口中得知,鏡流的父親並未缺席家庭教育。
這對夫妻十分疼愛鏡流,兩人壽終正寢,葬入蒼城的「至忠林」。
觀良更納悶了。
真是奇了怪了。
怎麼能喜歡上羨魚呢?
要不,把鏡流暫時調走?等「演武儀典」結束後再調回來?
觀良計算了一下鏡流的年齡,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到了這個歲數,既然能一路升到統領雲騎的職位,怎麼會因為小情小愛影響到正常工作。
觀良忍不住在心裡歎氣。
但凡有一個正常人……
他哪裡還要操心上司的感情生活啊?
觀良近乎麻木地勸慰自己。
已經很好了。
羨魚現在至少能意識到男女有彆,沒有再做出深夜拜訪孤兒寡母的蠢事。
觀良想了半天,遲遲沒有想到合適的對策,隻說:
“戰後心理疏導一定要跟上。”
尤其是那位劍首。
一定要反複確定她的狀態,多進行幾次心理疏導啊!
騰驍忙不迭點頭,轉頭把任務交給丹鼎司司鼎。
他正與丹楓討論著細節,一旁的馬蒂再度側過身,自顧自地問:
“什麼時候結束啊?”
騰驍與馬蒂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並不了解對方的行事作風,聽到如此不留情麵的話語,表情猛地一滯,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丹楓倒是適應良好。
持明族努力了上千年,嘗試著與馬蒂拉近關係。
奈何天才向來自我。
除了研究,馬蒂隻會在與元帥相處時,動用他那顆珍貴的頭腦。
至於所謂的社交禮儀?能為元帥帶來利益嗎?
丹楓思量片刻,表示他與其他龍尊想為元帥準備驚喜,卻又不知道如何挑選禮物,思來想去,隻好找上最懂元帥的馬蒂幫忙。
聞言,馬蒂眉目舒展,眼眸發亮。
“驚喜……”
他連連點頭。
“好啊。”
觀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他沒有多想,隨口對景元說:
“是不是很無聊?跟著馬蒂一起玩吧。”
景元會意,知道觀良隻想與將軍商討要事,笑著答應了。
等院落之中僅剩下兩人,觀良出言拒絕了羅浮安排的醫者,並在核對上司行程時,劃掉了所有可能看到血液,接觸到「豐饒孽物」和「魔陰身」的活動。
討論完行程,觀良開始核對十王司關押的孽物名單。
騰驍想了想,說:
“「遊雲司命」手上有一位死囚。”
觀良眼皮一跳。
“倏忽?”
騰驍點頭稱是。
無名客向來是仙舟的座上賓。
抵達仙舟,便能獲得最充足的補給。
元帥離開列車,將倏忽留給了「遊雲司命」。
從此他們多了一項檢查盆栽的任務。
一個係統時前,羅浮接到消息,星穹列車將會幾日後抵達羅浮,參加「演武儀典」。
觀良沉默片刻,說: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怎麼剛好是羅浮?羨魚怎麼正好碰上?
騰驍聽他語氣,以為他是嫌棄孽物過於晦氣,跟著附和:
“是啊,怎麼剛好趕上「演武儀典」?”
騰驍接著問:
“是否收回孽物?”
觀良搖了搖頭。
羨魚和星神關係極好,前腳他們找上列車,後腳星神就會告訴羨魚。
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觀良站起身,深深地歎了口氣。
“騰驍啊……”
“你覺得,仙舟離得了他嗎?”
騰驍因他這句話定在石凳上,神情怔忪地仰頭看他。
觀良轉頭,看向水麵躍起的錦鯉。
“他這個年紀……受不得任何刺激。”
“若是這次的「演武儀典」出了差池……”
觀良拍拍騰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我們隻能在至忠林,在世世代代的仙舟人麵前……”
“以死謝罪了——”
觀良對騰驍敲打一番,隨後拒絕對方派出的人手,領著他從曜青帶來的一眾侍衛,前往羅浮為羨魚安排的住所。
他沒有受到任何人的阻礙,很快來到頂層。
餘光一瞥,會客廳沙發上放著一件淺色的衣服。
是獨屬於雲騎軍的披風。
觀良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丹楓要為羨魚準備驚喜。
這是攛掇著馬蒂跟他們一起準備驚喜,好讓羨魚和鏡流獨處啊。
觀良穿過會客廳,繼續朝裡走。
他在落地窗前的吧台旁找到了上司。
羨魚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語氣平靜地問:
“怎麼?有什麼事值得你親自跑這一趟?”
觀良坐在上司身旁的椅子上,憋著笑:“我來解圍啊。”
羨魚不為所動,垂眼俯瞰下方的街景。
“你分明是來看熱鬨的。”
觀良難得碰到羨魚的樂子,自然不肯放過。
他眼珠一轉,問:
“你不是會變戲法嗎?不是會隔空取物嗎?”
“怎麼這回還把人家小姑娘的衣服帶回來了?”
羨魚瞥了他一眼。
“……不然呢?我把它收起來?”
更奇怪了好嗎?!
觀良心說,你完全可以拒絕她啊!
不過這話說了也是白說。
讓羨魚拒絕仙舟人……比「燼滅禍祖」拯救寰宇的概率還要低。
觀良狀似回想,特意從中找出一條鏡流正好符合的要求。
“讓我想想,你的理想型是什麼來著?”
“見你人前風光懂你艱辛不易……”
“司鼎都說,元帥脈象平和,連砍上萬個孽物都不費力。”
“這不,人家還給你披衣服,生怕你凍著,多貼心啊。”
“再說了,人家長得也不錯啊——”
羨魚蹙起眉頭,難得對觀良冷了臉。
“她是雲騎,是戰士。”
“不是供人討論的談資。”
觀良聳了聳肩。
他早已習慣羨魚的態度。
上司可以接受觀良開他自己的玩笑,卻不願意讓任何人討論追求他的女性。
哪怕隻是一句不帶任何惡意的評價,羨魚也非常認真地反駁回去。
觀良忍不住問: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你就沒想過……答應她嗎?”
“結婚後,你會擁有與你血脈相連的孩子。”
羨魚用手撐著下巴,他直視前方,眺望遠處尚未被仙舟研究所清除的建木。
“我有馬蒂和華。”
“至於血親……讚達爾先生說,寰宇早就有了新的技術。”
“隻需要一點點血,就能擁有孩子。”
觀良麵皮隱隱抽動,表情變得不自然。
好在羨魚並未注意到他。
觀良很快調整好情緒,順勢詢問「天才俱樂部」的情況。
羨魚想了想,說:“大概隻有讚達爾先生會出席「演武儀典」吧……”
“你來負責接待他。”
觀良眸色漸深,笑著領了命。
到了「演武儀典」即將開幕的那一天,讚達爾如約抵達羅浮。
他頭戴寬邊毛氈帽,身著黑色正裝,衣領和袖口皆是精美的寶石配飾。
讚達爾既沒摘帽子,也沒脫掉手上的手套,十分熱情地、主動朝觀良伸出手。
“仙舟人真是太熱情了。”
“這一路上,炮火就沒停過啊。”
觀良麵無表情。
兩方握手時,本該由身份更高、輩份更高的一方主動伸手。
當主人宴請賓客、迎接客人時,應由主人伸出手。
氣氛凝滯片刻,觀良伸手與讚達爾回握。
“您說笑了。”
麵對早已得出結論的天才,觀良沒有辯駁,隻笑著說:
“那分明是煙花啊。”
他退後幾步,用動作示意雲騎上前進行安全檢查。
“讚達爾先生,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讚達爾點了點頭,主動將手上的行李箱遞給其中一人。
“小心點,彆磕壞了。”
安全檢查結束後,他們一同登上競鋒艦,來到羨魚所在的休息室。
羨魚原本坐在沙發上,看到讚達爾,立馬起身迎接。
學者打量了他一瞬,旋即眯起霧藍色的眼睛,將行李箱放在腳邊,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不到巴掌大的紅色禮花筒。
他雙手握住禮花筒,迅速旋轉。
數不清的、顏色各異的彩色亮片,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自空中落下。
讚達爾湊到學生身邊,極力壓低聲音:
“為了慶祝你的第一次約會,我為你準備了禮花。”
羨魚:“……”
讚達爾拎起行李箱,繼續道:
“哦,我還帶了一大塊黑森林蛋糕,你要來點嗎?”
羨魚木著臉,抬手拿掉頭發上的心形亮片。
“……不用了,讚達爾,我不喜歡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