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曹烏之言,代失畢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讚許:“曹國主忠勇可嘉,赤誠之心天地可鑒!寡人銘記此心!請坐。”曹烏重重坐下,甲葉摩擦聲清晰可聞。
緊接著,阿史那沙畢猛地站起,聲如洪鐘:“大王!曹國主所言極是!蘇毗人那些土石工事,在我康國鐵蹄麵前,不過紙糊泥塑!末將請命,願率本部鐵騎為先鋒,定當一舉撕裂其防線,為大軍蕩平前路!”他拍著胸甲,信心十足。
代失畢卻緩緩抬手,示意阿史那沙畢坐下,隨即提高了聲調,目光如炬地環視眾將:“諸位!寡人心意已決!此戰,我軍當兵分四路,從東、南、西、北四麵合圍蘇毗山寨!使其四麵受敵,首尾難顧,防線頃刻瓦解!唯有如此,方能畢其功於一役,徹底粉碎其頑抗之心,奠定勝局!”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議論之聲,其中夾雜著興奮的低吼和叫好。
代失畢霍然起身,手掌重重按在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瞬間壓下所有雜音:“軍令如山!諸將聽令:即刻回營,整頓兵馬器械,秣馬厲兵!明日卯時初刻,四路大軍同時發起總攻!不得有誤!”
“遵令!”眾將領轟然應諾,齊齊起身抱拳,聲震帳頂。隨即,他們魚貫而出,甲胄碰撞聲彙成一曲重金屬交響飄向帳外。
次日拂曉,晨曦微露,康國三萬大軍已如鐵桶般將蘇毗山寨圍得水泄不通。震天的戰鼓與號角撕裂了山穀的寧靜,四路大軍如同四股洶湧的洪流,向著各自的目標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代失畢親率五千精銳重甲步兵,直撲山寨最為險要的正麵寨門。大軍在寨門前的開闊地迅速展開,盾牌如牆,長矛如林,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聲彙成一片死亡的轟鳴。陽光照射在密密麻麻的盔甲和鋒刃上,反射出刺骨的寒光,凜冽的殺氣幾乎凝成氣流,直衝雲霄。
蔡虎和貢布率領隊伍返回山寨後,負責寨門的防守。寨牆之上,數百名蘇毗戰士早已嚴陣以待。他們緊握長矛強弓,眼神決絕,在垛口後一字排開。蔡虎手扶冰冷的箭垛向下望去,隻見康軍陣列森嚴,刀槍蔽日,那撲麵而來的鐵血殺伐之氣,饒是他身經百戰,也不禁感到一陣心悸。
“擂鼓!放箭!”隨著代失畢一聲令下,康軍的進攻狂潮正式發動!一隊隊悍不畏死的士兵頂著盾牌,呐喊著抬著沉重的雲梯衝向城牆。箭矢如飛蝗般從城頭潑灑而下,滾木擂石帶著沉悶的呼嘯狠狠砸落。雲梯搭上牆體的悶響、箭矢穿透皮肉的噗嗤聲、巨石砸碎骨頭的哢嚓聲、士兵瀕死的慘嚎聲瞬間交織在一起,響徹天際!寨牆之下,頃刻間便堆積起屍體和傷兵,鮮血浸透了泥土。戰鬥甫一開始,便進入了慘烈無比的白熱化階段!
與此同時,山寨深處,王宮二樓一間裝飾華麗卻冰冷如囚籠的寢殿內。
“放我出去!讓我出去!末秀,你這個暴君!懦夫!”小女王央金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幼獅,在殿內焦躁地來回踱步,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自從被末秀強行押回山寨並軟禁於此,這方寸之地已囚禁了她半個多月!每日隻能透過狹小的窗戶,望著巴掌大的天空,聽著山寨裡模糊不清的聲響。這種失去自由、無能為力的煎熬,幾乎要將她逼瘋!
今日清晨,那震耳欲聾、由遠及近的喊殺聲、戰鼓聲、號角聲,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她耳邊!是康狗!他們終於殺來了!壓抑了許久的怒火與戰鬥的渴望瞬間衝垮了理智的堤壩。她必須出去!哪怕戰死沙場,也比在這裡苟且偷生強!
“砰!砰!砰!”央金再次衝到厚重的殿門前,用儘全身力氣擂打著堅硬的木門,聲音嘶啞地高喊:“開門!你們聽見沒有!放我出去!我要去殺敵!放我出去啊!”
門外,守衛冰冷而公式化的聲音毫無波瀾地傳來,如同鐵鑄的枷鎖:“小女王恕罪,陛下嚴令,您必須留在殿內,不得踏出半步。”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回答!央金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頭頂,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焚燒殆儘。她發瘋般地抬腳狠狠踹向門板,堅硬的硬木紋絲不動,隻發出沉悶的回響,震得她腳趾發麻。徒勞的踢打,隻換來更深的絕望和無邊的憤怒。
“啊——!”央金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頹然地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眼中充滿了不甘與屈辱的淚水。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族人浴血奮戰,自己卻隻能困死在這囚籠之中嗎?
絕望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殿內,突然,她的視線凝固在那扇敞開的窗戶上!窗外,是自由的空氣,是殺聲震天的戰場!
一線生機,豁然洞開!
央金毫不猶豫地衝向窗邊,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寬闊的窗台。凜冽的山風瞬間灌滿了她的衣袍。她低頭望去,窗台距離下方堅硬的地麵足有一丈多高(約34米),高度帶來的眩暈感讓她本能地抓緊了窗框,心臟狂跳不止。跳下去?這高度,不死也殘!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東麵戰場傳來的震天殺聲、戰馬嘶鳴、兵刃撞擊聲如同驚濤駭浪般洶湧而來,猛烈地衝擊著她的耳膜,也點燃了她血管中流淌的戰士之血!那聲音仿佛在召喚,在催促!
“與其困死,不如戰死!”央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她猛地閉上雙眼,牙關緊咬,抓住窗框的雙手驟然鬆開,身體向前一縱——
“咚!”一聲沉悶的巨響!
央金重重地摔落在堅硬冰冷的泥石地麵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她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更糟糕的是,左腳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伴隨著一聲清晰的、令人心寒的“哢嚓”輕響!
“糟了!”她心頭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腳斷了!還怎麼戰鬥?!
求生的本能和強烈的戰鬥欲望支撐著她,央金忍著劇痛,掙紮著撐起身體。她咬著牙,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劇痛的腳腕。雖然疼痛難忍,骨頭似乎也隱隱作痛,但……好像還能勉強受力?並未完全斷裂!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瞬間湧遍全身,壓過了疼痛!她不敢耽擱,立刻一瘸一拐,卻無比堅定地朝著殺聲最慘烈的方向——東麵戰場,踉蹌奔去!
東麵戰場,地勢相對開闊,是騎兵衝擊的絕佳地帶。山寨這邊,蘇毗人在緩坡頂端構築了一道連綿數裡、齊腰高的石牆,作為最後的屏障。張正與拉布率領著數百名戰士,依托著這道看似簡陋卻關鍵的工事,正與康軍殊死搏殺。
進攻此路的主帥,正是求戰心切的阿史那沙畢。他本以為憑借麾下精銳騎兵的強力衝鋒,可以輕易撕碎這道低矮的石牆,直搗黃龍。然而,蘇毗戰士在張正的指揮下,箭矢如雨,異常精準狠辣。連續數次衝鋒,康軍騎兵都在接近石牆前被密集的箭雨射得人仰馬翻,丟下大片屍體狼狽敗退。看著損兵折將、徒勞無功的戰場,阿史那沙畢的怒火徹底爆發,臉色鐵青,眼中隻剩下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
“傳令!所有騎兵,收攏陣型!給老子排成最密集的衝鋒隊列!”他拔出彎刀,聲嘶力竭地咆哮,“此戰,有進無退!踏平石牆,屠儘蘇毗人!衝鋒——!”
隨著號角長鳴,山穀中殘存的數千康軍騎兵迅速集結,排成了層層疊疊、密集得幾乎人挨人、馬貼馬的恐怖方陣。黑色的盔甲連成一片,在陽光下形成一片移動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鋼鐵森林,沉重的馬蹄聲開始由緩至急,如同悶雷滾過大地,卷起漫天黃塵,向著緩坡頂端的石牆,發起了孤注一擲的決死衝鋒!那排山倒海、毀滅一切的氣勢,讓大地都在顫抖!
拉布站在石牆後麵,望著下方那如同黑色怒潮般洶湧而來的鋼鐵洪流,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握著長矛的手心全是冷汗,聲音抑製不住地發顫:“張……張正!康狗瘋了!這……這陣勢……我們……我們擋得住嗎?”
張正卻麵色沉靜如水,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瘋了好!怕的就是他們不來!來得越多越好!正好,讓這些康狗見識見識國師賜予我們的‘天罰’!”他猛地轉身,聲音如同洪鐘般炸響:“抬上來!‘一窩蜂’火箭!準備!”
早已待命的蘇毗戰士們立刻從掩體後推出數十架造型奇特的木製發射架——正是“一窩蜂”火箭!它們被迅速架設在石牆的垛口上,密密麻麻的發射孔斜指向下方洶湧而來的黑色洪流,隨時準備噴射出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