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乾就是整整一個多時辰,這片苗圃也隻乾了三分之一的麵積,還有大部分都沒弄呢。
可這時候,魏良卿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氣息也粗了不少,他拄著鋤頭大口喘息著,看著剛乾完的活苦笑搖頭。自覺得自己這個活乾的大不如從前,要是以前把莊稼活乾成這個德行,自己爹恐怕早就直接大鞋底板抽上來了。
“魏大人,您歇歇喝口茶。”一旁的張錫鈞笑嗬嗬地端了碗茶,這茶可不是他們之前喝的好茶,而是張錫鈞特意讓仆人去準備的粗茶。
而且裝茶的也不是精美的茶器,隻是粗糙的尋常海碗。魏良卿順手接過茶碗,仰著脖子就喝了一大口,這茶不燙不冷,溫度剛好,一口下去,全身舒坦。
“爽!”
魏良卿又一口喝儘,接著張錫鈞給了他一條汗巾讓他擦擦汗,魏良卿把碗遞還拿起汗巾擦著,看著還沒弄完的苗圃,神色略有遲疑。
“魏大人,今日就到這吧,這冬日天氣冷您先回屋換身衣服可彆著涼了,反正這地就在府裡擺著呢,您想什麼時候弄就什麼時候弄,眼下離著開春還有好些日子,不急。”
“嗬嗬,這話說的對,我倒忘了這事。”擦了把汗,寒風一吹倒感覺身上有些涼意,魏良卿連連點頭,把手裡的鋤頭往邊上一丟,招呼著張錫鈞就回去了。
回到之前的地方,讓張錫鈞稍後片刻,魏良卿去了屋裡更衣。更完衣,魏良卿回來了,見了張錫鈞笑容滿麵,嘴裡說著剛才這莊稼活乾完,這身上頓時舒坦多了。
一談起乾莊稼活,魏良卿就和變了個人似的,眼中都有了光。
比劃著說著種地竅門,越說越來勁,說完了還感慨自己許多日子沒乾活了,這身子都快養廢了,要是放在以前,這塊地自己轉眼就能乾完,可現在才乾了這麼些居然喘起粗氣來了。
順著魏良卿的話張錫鈞恭維了幾句,說的魏良卿興致極佳。見時間差不多,張錫鈞起身告辭,魏良卿拉著張錫鈞說不如多留會兒,在家用點酒菜陪自己好好喝兩杯,張錫鈞客隨主便就答應了下來,見張錫鈞同意,魏良卿很是高興,連忙讓人安排酒菜,等酒菜上來兩人邊喝邊聊,越發親近了不少。
這頓酒喝到天黑才結束,第二天一早,張錫鈞這邊才剛起呢,魏府的下人就登門來找自己了,說他們老爺請張先生過府。
再一次來到魏府見魏良卿,今天的魏良卿可昨天完全不同,整個人精神抖擻,一見張錫鈞來了,更是開心的不得了,拉著張錫鈞的手就向他道謝,說自己昨天晚上一覺睡的從所未有踏實,這一早公雞打鳴就醒來了。
起來之後,魏良卿換了一身粗布衣裳直接就去了後花園,拿著鋤頭又乾了一個多時辰的活,等乾完活他換了衣裳,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舒坦和精神。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在京師呆的無聊,這裡的日子雖好卻感受不到太多快樂,一直以來都為這心中苦惱。可張錫鈞一來就幫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而且解決的方式又是如此出人意料,這讓魏良卿感激不已。
現在,魏良卿整個人都有了精神,也沒了之前的不適,這樣一來以後繼續呆在京師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相比老家,京師這邊條件可好太多了,再加上困擾自己的問題已經解決,也就不需要再琢磨回老家的念頭了。
魏良卿是個實在人,張錫鈞幫了他這麼大的忙自然是要感謝的,所以今天活乾完後,魏良卿就想起了張錫鈞,直接派人把張錫鈞給請了過來。
等張錫鈞一到,魏良卿先是一番道謝,說要好好報答張錫鈞一番。對此張錫鈞笑嗬嗬地說不必了,自己無非隻是做了一件很小的事,何況魏大人本就對自己照顧有加,再加上周安民的關係,這樣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一談。
張錫鈞的這個態度讓魏良卿更是看重幾分,不虧是自己周大哥介紹的人,雖然張錫鈞是讀書人,可遠比之前見過的讀書人強太多了。
“先生以後要常住京師?”上了茶,魏良卿熱情問道。
張錫鈞點點頭說:“老家的長輩都不在了,這些年為了生計到處奔波,這年齡上去,琢磨也得安穩下來。”
“這不,周大人給了個機會,說他在京師有個小院,如我願意的話可以來京師。我想著京師乃首善之地,又是天子腳下,如能在京師立足倒也不錯,這就把這事定了下來。”
魏良卿點頭,昨天他已知道張錫鈞住在了哪裡,說起來張錫鈞現住所住的小院他初到京師的時候還住過幾天呢,後來尋到了叔叔,在叔叔的安排下這才搬出了那邊住進了現在的大宅,這說起來他們還算有些緣分。
至於張錫鈞的身份,昨天見麵也聊了幾句,知道張錫鈞之前是行商的。當即魏良卿問張錫鈞,家裡安頓好了,接下來在京師是否繼續做買賣?張錫鈞點頭說是,告訴魏良卿自己花錢買了個小鋪子,請了兩個夥計做雜貨生意。
聽到這,魏良卿問張錫鈞這鋪子買在哪裡,有多大,具體雜貨生意又是什麼。張錫鈞也不隱瞞,一五一十說了,等聽完後魏良卿想了想笑道:“我這邊有個綢緞鋪子,位置不錯,鋪子麵積也不小,是彆人前些日子孝敬叔父的,叔父也不管這個事直接給了我,我接手後也就去瞧過一回。先生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莊稼人出身,也弄不來這些,鋪子就交給下麵人在打理著,這經營如何,賺不賺錢倒也不清楚。”
“不如這樣,既然先生以後在京師常住,又善於行賈,這鋪子放著也是浪費了,今日就送於先生如何?”
看著魏良卿一臉誠懇,張錫鈞知道隻要自己答應下來,這個綢緞鋪就是自己的了。
彆小看一家綢緞鋪,雖然他不知這家綢緞鋪究竟多大規模,位置又在哪裡。可憑著魏良卿剛才說的那番話就能斷定這絕對不是一家小鋪子。
畢竟這是人家送給魏忠賢魏公公的,以魏忠賢的身份,如果是小鋪子哪裡能拿得出手?不是頗具規模又經營良好的鋪子,根本不可能當禮物送給魏忠賢。現在,魏良卿要把這家綢緞鋪轉送給自己,隻要自己點頭,這個鋪子就歸他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但張錫鈞想都不想就搖頭拒絕,他說自己無功不受祿,哪裡肯接受魏良卿如此重酬。再說了,昨天出的主意隻是朋友之間的正常交往,再加上周安民的關係,大家沒必要這樣。
一個硬要送,一個死活不肯收,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瞧著張錫鈞如此堅決,魏良卿也隻能作罷。
但魏良卿心中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和張錫鈞雖然剛剛認識,卻非常投緣,何況張錫鈞還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總得好好謝謝人家吧?
琢磨著,魏良卿又說要不幫張錫鈞謀個差事,聽到這張錫鈞又笑了。他告訴魏良卿自己已經有了錦衣衛校尉的虛銜,這還是周安民幫他辦的呢。
再說了,他張錫鈞隻是一個小商人,從來沒有進入仕途的想法,之所以弄了個錦衣衛校尉的虛銜,那也是為了平時的便利。至於再高的職務,甚至實質的官身,他張錫鈞可沒這個念頭,他有自知之明,自認當不好官,所以也不想去混這個官場。
這話一出,魏良卿大有知己感,因為他也是這樣的感覺,覺得官場混起來太複雜太難。
就著說道官場的事,魏良卿忍不住就向張錫鈞吐槽起來。雖然他身上的職銜隻是掛職,可畢竟有了官身,而且這官級彆還不低,有時候也得和官場的人包括衙門那邊打些交道。
再加上魏忠賢的緣故,魏良卿哪怕不關心朝堂的事,卻也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曉的東西。隨著這些話漸漸說開,再加上張錫鈞有意無意地引導,沒花多少力氣,張錫鈞就從魏良卿口中了解到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信息。
魏良卿和張錫鈞一見如故,張錫鈞又主動推辭了他要送的綢緞鋪,魏良卿對張錫鈞的感官非常好,何況還有周安民作為橋梁呢。這一聊就是小半日的時間,兩人聊的興致勃勃,尤其是在魏良卿吐槽一些事的時候,張錫鈞不僅好言安慰勸道,還幫他分析謀劃,出了幾個頗為實用的點子。
這對於魏良卿而言簡直是意外之喜,張錫鈞所說的話他仔細琢磨,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當即一拍大腿就和張錫鈞說,既然先生有如此大才還做什麼買賣啊,要不他以後就幫著自己做事吧,自己身邊就缺張錫鈞這麼一個能幫他分析謀劃的人呢。
張錫鈞聞言笑道做事就算了,自己也沒當過官,隻是行商多年再加上從小讀書,知道的比常人多些罷了。而且他這些隻是紙上談兵,如讓自己去做倒不一定能做好,所謂的謀劃什麼實在是過了,再說他也誌不於此,大家都是朋友,如果魏良卿有什麼疑惑,或者需要他幫忙的,他張錫鈞在所不辭,可是讓張錫鈞當魏良卿的幕友師爺什麼的就算了,一旦兩人名分定下,以後交往起來反而沒現在那麼隨意。
一聽這話,魏良卿撫額連連稱是,笑著說自己倒沒想到這一出,既然如此那就朋友相交,不過話可說好了,張錫鈞平日裡要多來看看自己,自己這邊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也會派人去請張錫鈞,到時候多幫自己分析,指點自己應對,免得自己這個泥腿子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彆人糊弄了還傻乎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