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夜未眠,除了安撫部落外,部落之前放的那些火也要解決,直到第二天淩晨這些事才徹底處理完。
朱慎錐滿是疲憊,強打著精神又見了剛安撫完蒙古人回來的兩位長老和頭領後,這時王海急急趕了過來。
“主子,四福晉沒了。”王海俯身在朱慎錐耳邊說道。
朱慎錐一愣,殺掉嘎力巴後,他就一直忙碌著,自然也得知了大帳內四福晉的事。當聽說四福晉落到嘎力巴的手裡受儘羞辱,朱慎錐不由得痛罵了幾句,嘎力巴這家夥還真是禽獸啊!非但弑父弑兄,還殺了大福晉和三福晉,更把四福晉當成了玩物,這樣的人根本就稱不上是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現在嘎力巴已經死了,四福晉作為自己名義上的“丈母娘”之一,朱慎錐自然要好生安置,所以在他的安排下重新安置了四福晉,至於其他的等塔娜到了後再商議如何辦。
可沒想這才多久,四福晉居然沒了?這是什麼情況?
見朱慎錐錯愕,王海低聲告訴他四福晉是自殺的,她是在自己的蒙古包裡先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齊齊,穿上盛裝後服藥自儘的。由於朱慎錐交代過不得打攪四福晉,所以他們的人都在蒙古包外守著,等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四福晉的屍體都涼了。
“主子,四福晉死誌已決,她是帶著笑去見的長生天,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她這麼做也好……。”
朱慎錐長歎一聲,四福晉的死讓他意外,可深思之下又在情理之中。畢竟受了如此屈辱,如不是為了自己家人不遭遇嘎力巴的毒手,四福晉恐怕早就有赴死的念頭了吧?
求仁得仁,換成自己的話恐怕也會和四福晉一樣選擇,這個女人走這條路說起來算是徹底解脫了。
想了想,朱慎錐讓王海帶人把四福晉好生收斂,等塔娜來後再一起處置。部落這一次元氣大傷,不僅阿失帖木兒父子全部沒了,就連塔娜的兄長家人和她生母也死在了嘎力巴手裡。
這麼多人的後事要操辦,索性就把四福晉的後事一起辦了。而二福晉眼下已被控製起來,雖然她是噶力巴的生母,朱慎錐卻沒殺她,再怎麼說她也算是自己的丈母娘之一,何況一個婦人而已根本翻不起風浪,留她一命也沒什麼。
塔娜和兒子還有馬世州他們是第三天到的,當塔娜回到部落的時候,部落的蒙古人發出陣陣歡呼,因為現在塔娜是部落阿失帖木兒唯一的血脈了,而她的回歸也代表著部落會繼續存在下去,所有人心裡也有了主心骨,更不會像之前那樣擔憂。
夫妻相見,自然高興非常,可再一次回到部落,看著部落的變化,又得知了嘎力巴做的那些事,塔娜又忍不住傷心欲絕。
父母兄長都沒了,這一切罪魁禍首就是噶力巴,現在嘎力巴已經授首,雖然報了仇,但部落以後何去何從呢?
以前台吉之女,部落貴女的身份見了長老和頭領,又親自在部落各處走了走,安撫了部落的子民後,塔娜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
代表台吉的大帳依舊空著,自嘎力巴死後,除去把四福晉從裡麵接出來後,這個地方就暫時封存了起來,在沒有確定下一任台吉的情況下誰都不允許住進去,就連朱慎錐同樣也是如此。
朱慎錐回到蒙古包的時候,塔娜已經在裡麵呆了許久了,掀起簾子走了進去,隻見塔娜端坐在那邊,一手放在膝上,另一手擱在一旁的矮幾上,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朱慎錐來到她的身邊,塔娜才發現朱慎錐來了,勉強向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彆多想了,逝者已逝,活著的人要更好地活下去才行。”握起塔娜的手,朱慎錐柔聲安慰,父母兄長的去世給塔娜的打擊是重大的,再加上嘎力巴這些日子的倒行逆施,不僅讓部落損失巨大,就連塔娜和孩子幾乎也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
塔娜微微點頭,她告訴朱慎錐自己打算這幾天把父母兄長的喪事給辦了,嘎力巴這個混蛋為了奪位殺了二哥旭日乾不算,就連自己父親阿失帖木兒的喪事都沒辦。
直到現在,阿失帖木兒的屍體還躺在棺材裡呢,而旭日乾、大福晉、三福晉和他們的家人,還有一些反對嘎力巴的部落長老和頭領們在被嘎力巴殺死後,他們的屍體連具棺材都沒,直接挖了個坑草草掩埋了起來。
今天塔娜已經讓人把他們的屍骨給找了出來重新收斂,準備和阿失帖木兒一起操辦喪事。
蒙古人信長生天,也信佛,在蒙古人心中,雖然所有人終究有一天會回歸長生天,可不代表就沒喪事的儀式,和大明一樣蒙古也有蒙古的規矩,甚至在某些方麵更繁瑣,再加上他們都是橫死的,必須由僧人超度後才能安然回歸長生天。
對於塔娜的要求朱慎錐自然不會反對,這麼做是應該的,作為她的丈夫,阿失帖木兒的女婿,他也必須儘這個義務。
“謝謝你,我的男人!如果不是你,恐怕阿布他們永遠合不上眼睛。”感受著朱慎錐握著自己雙手傳來的溫暖,塔娜輕輕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行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傻丫頭,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了,為阿布他們報仇不是我應該做的麼?”親吻了塔娜如同綢緞的長發,朱慎錐在她耳邊說道。
塔娜抬頭綻放了一個笑容,這笑容如此美麗,讓朱慎錐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了。
“我的男人,我剛才做了一決定,希望伱能支持我。”
“當然會,你是我的妻子,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朱慎錐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塔娜道:“現在阿布走了,阿哈也不在了,嘎力巴這條毒蛇也死在了你的手裡,部落的危難終於過去了,可是部落以後的日子還是要繼續。”
“我是阿布的女兒,從小就在部落出生,也在部落長大,對我來說草原就是我的家鄉,部落就是我的家,部落的子民就是我的家人,我無法做出拋棄家人的決定。”
“塔娜……你……。”聽塔娜這麼說,朱慎錐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正要開口詢問,可還沒等他說完,塔娜就用眼神製止了他。
“聽我繼續說。”塔娜用堅定的語氣道:“我們以前商量過,等有機會我就和孩子跟著你去大明。大明,這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我一直向往的。我的男人,真是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因為我有我的責任,草原需要我,部落需要我,我的子民更需要我……。”
伸手撫摸著朱慎錐的臉,塔娜神色有些不舍,目光依舊堅定:“如果我走了,部落也就垮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部落衰落下去最終消失,更不能任憑阿布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我已經做了決定,以後我會留在部落,我的男人,我希望您能明白。”
塔娜的話朱慎錐並不意外,因為他剛才已經想到了這點。隨著阿失帖木兒家族的巨變,嘎力巴在部落中殺光了對他所有有威脅的人,朱慎錐帶人殺掉了嘎力巴後,部落中身上流著阿失帖木兒血脈的僅存塔娜一個人了。
現在,隻有塔娜站出來,部落的子民才會真正服氣,承認塔娜是部落的下一個首領,哪怕朱慎錐也是不行的,因為在所有人眼裡,朱慎錐雖然是部落的女婿,可他畢竟是一個大明人不是蒙古人,而且他也沒有阿失帖木兒的血脈。
對於這個結果,朱慎錐已有了考慮,說實話塔娜接手部落對他來說並不是壞事,相反還很有利。有一個數萬人的蒙古大部落為後盾,這和之前僅僅合作是完全不一樣的,一旦塔娜成了部落首領,那麼這個部落也等於是朱慎錐的了。
不過塔娜說的也沒錯,一旦她真成了首領,那麼之前兩人的承諾就不可能了。從來沒有一個蒙古部落的首領會拋棄部落跟著朱慎錐回去大明,未來塔娜會一直生活在草原,再也沒有踏足大明的可能。
想到這,朱慎錐又為塔娜做出的犧牲有些黯然,可卻也無法改變,理智上又告訴朱慎錐這個選擇是對的,情感上卻不免得有些失落。
想了一會兒,朱慎錐終於點了點頭,同意了塔娜的決定,可他沒想到接下來塔娜的又一句話讓朱慎錐差一點跳起來,因為塔娜告訴朱慎錐她不僅會永遠留在草原,就連他們的孩子也會永遠留在部落,因為按照蒙古人的習俗,她作為一個女人是不可能成為真正部落首領和台吉的,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的兒子騰格爾來繼承台吉之位,塔娜作為騰格爾的生母在他沒成年之前替他執掌部落大事,等到成年之後再由騰格爾接過權利。
“你說什麼?讓我們的孩子當台吉?”
“對!”塔娜點頭道:“我們的孩子身上同樣流著阿布的血脈,由他來當台吉任何人都不會反對,我隻是一個女人,當不了台吉,但騰格爾不一樣,他完全有這個資格,而且這也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一時間朱慎錐徹底無語,他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變化到這種程度。塔娜留在草原也就算了,畢竟自己來往草原還能一直見麵,而且塔娜掌控部落後,作為她的男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未來朱慎錐幫助塔娜把部落變得強大起來。
可讓騰格爾當部落台吉,成為部落真正首領卻是朱慎錐從沒有想過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不就等於他們母子全都無法離開草原了麼?自己的兒子,大明宗室成員居然成了蒙古大部落的台吉,這……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