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求杞慚愧地告訴朱慎錐,從黑雲龍傳來的消息表示的確上麵有人施加壓力,而且這個壓力他根本就扛不住。
直接壓力來自於宣府上層,黑雲龍也打聽過,不僅是宣府,還有薊遼方麵的壓力,再加上背後隱隱似乎還有閹黨的影子。這幾方麵的壓力施加下,彆說黑雲龍僅僅隻是一個參將了,哪怕他是總兵也是無能為力。
“宣府?薊遼?閹黨?”
當從朱求杞口中聽到這些時,朱慎錐都有些暗暗心驚,他實在沒想到範家會有如此的背景,這些背景可不簡單,宣府和薊遼都屬於九邊,宣大總督暫且不說,薊遼總督可是孫承宗啊,他是天啟皇帝的老師,哪怕現在葉向高致仕魏忠賢也拿他沒辦法,手中的權利極大。
至於閹黨直接代表著魏忠賢,魏忠賢背後又是天啟皇帝,如今權勢滔天,這幾方麵的壓力下來,黑雲龍一個參將怎麼都扛不住。
可同時朱慎錐也心中奇怪,在之前對範家的了解過程中他並沒有打聽到範家有這樣深厚的底蘊呀,如果範家背後有如此背景,那麼範家早就成晉商中的第一家了。
要知道張王兩家向來就是晉商中的楚喬,可張王兩家的人脈關係中要一下子把這三方力量為己所用也是不容易的,更何談區區範家呢?範家發跡前一直都是張王兩家的小弟,就算現在也比不上張王兩家,可偏偏事實擺在這裡,範家就做到了,再黑雲龍切斷商路後沒多久就逼迫黑雲龍重新開放了商路,實在有些離譜。
“背後究竟是誰出手你可知曉?”朱慎錐疑惑之下追問道。
朱求杞搖搖頭,這個事弄成這樣他也覺得丟臉,他當即對朱慎錐解釋道:“叔爺,這個事我也納悶呢,這不正打算親自去一趟張家口打聽一下消息,這不搞清楚我這心裡始終不得勁,再說了,這背後究竟誰在搞鬼,範家究竟仗著誰的勢,總得弄個明明白白。”
微微點頭,朱慎錐覺得他說的有理,的確是應該親自去一趟把情況搞清楚。不過朱慎錐仔細交代朱求杞,要去張家口可以,但要準備妥當才能出行,畢竟他也是宗室,按規矩不能擅離平陽,隻能化名前往,而且一路上千萬不能讓人得知他的身份,免得引來麻煩。
此外,到了張家口怎麼和黑雲龍接觸,又用什麼身份接觸和進行調查也是要提前想好。直到現在黑雲龍也不知道朱慎錐他們的身份,這些都必須保密,朱慎錐可不想一個不慎把自己給扯出來。
打發走朱求杞,朱慎錐想了許久,可依舊沒想明白範家是怎麼做到的。做走私的晉商都有官方背景,這個不稀奇,可背景大到如此程度就有些稀罕了,而且還把閹黨鬥扯了進來更讓朱慎錐不解。
朱求杞親自去張家口,能不能查到真相暫且不說,朱慎錐這邊也要調查,他調查的方向還是從錦衣衛下手,讓周安民通過錦衣衛的渠道打聽一下,另外因為邊貿的緣故,現在周安民和東廠那邊的關係不錯,東廠是魏忠賢直接掌控的部門,既然這事說和閹黨有關,從東廠下手也是一個辦法。
除了周安民這邊,京師張錫鈞那邊也要問問,範家究竟是什麼背景不弄清楚朱慎錐是絕對不放心的。當夜,朱慎錐寫了信給張錫鈞,第二日一早就讓人送出,至於周安民那邊就不用寫信了,他這幾日就會動手前往威遠衛,到了那邊直接和他說就是了。
幾日後,朱慎錐再一次告彆了家人和孩子,啟程前往草原。
這次朱慎錐身邊沒帶多少人,隻有幾個一直跟隨自己的王家村老夥計。現在再去草原可比以前要安全多了,在大明境地不會有事,等到了威遠衛就是周安民的地盤。
離開威遠衛出了長城,往鎮虜堡的一路全是自己人,等到鎮虜堡就更不用說,這是朱慎錐的地盤,接下來再繼續北上抵達部落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在出發之前,朱慎錐已經遞消息給趙屋嶺那邊,讓陸義生帶新軍化整為零和他在鎮虜堡彙合,然後一起前往部落。
新軍一營的訓練已經完成,工坊那邊趙大等人這些日子打造了十支新式轉輪槍,這一批轉輪槍已經裝備了新軍,雖然數量不足,無法全部替換新軍原本持有的鳥銃,可有了這批轉輪槍卻能大大增強新軍的火力,使其戰鬥力更進一步。
陸義生離開趙屋嶺帶兵北上,趙屋嶺這邊原本交給王晉武是再好不過,不過考慮到王晉武這小子前不久剛剛成親,舅舅王榮逼著他不能亂跑,要不能讓媳婦懷上,想離開衛所想都彆想,無奈之下王晉武眼下隻能當個“騾子”,有力無處使,天天在家和媳婦“打架”,眼巴巴盼著媳婦早點懷上孩子,他也好“脫離苦海”。
陸義生一走,朱慎錐就把胡林給調了過去。雖然胡林前兩年一直跟著商行來回跑,可對於百戶所的情況也頗有了解。而且上次回大明後,因為邊貿的緣故,胡林就給他重新做了安排,放到了陸義生那邊幫著打下手,近一年下來他也鍛煉了出來,暫時頂替陸義生不會有什麼問題。
一路無事,順利抵達威遠衛,朱慎錐喬裝見到了坐鎮威遠衛的姐夫周安民。
有好些日子沒見朱慎錐了,見他來到周安民很是高興,連忙叫人送了一桌席麵過來,兄弟兩人喝著酒笑談。
說了一會兒家事,又講了講王晉武的婚事,聽著王晉武這小子現在的無奈,周安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混小子,該!”喝了口酒,周安民樂個不停:“娶了媳婦收收心也好,要讓他再在草原上野下去,說不定那天都不想回大明了。”
“姐夫說的有理,舅舅心裡也是這樣想的,要不怎麼急著讓他回去成親?”朱慎錐也笑了起來,附和著說了這麼一句。
點點頭,周安民又道:“這門親事算是不錯,也能稱得上門當戶對了,不委屈這小子,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以後回過味來就明白舅舅苦心了。”
朱慎錐表示同意,說實話他雖然沒見過弟妹,可從姐姐和舅舅那邊卻知道些情況,孫家小姐的確是王晉武的良配,要不是王榮前些年成了指揮使,以孫家的情況王家算是高攀了,就算是現在,孫家小姐的父兄都有功名在身,而且她的大哥還是朝廷命官,這可是正兒八經進士出身的文官,比起王家衛所軍戶的身份可清貴不少呢。
兩人笑談了一會兒,朱慎錐提起酒壺給周安民的杯中添滿了酒,問了問這些日子邊貿的情況。
周安民笑著告訴他邊貿一切順利著呢,就連冬季也沒停歇,除了過年這一段日子外,雙方的交易一直在繼續,通過邊貿大夥都弄了不少銀子。
說起這個,周安民還忍不住誇讚亢有福,說如果不是朱慎錐把亢有福派來協助自己,邊貿這麼大的事他們幾個還玩不轉呢。
彆看亢有福隻是一個商人,可他在邊貿中起到的作用卻是無人可以替代的。無論是大明這邊,就連蒙古那邊也是一樣,兩邊都是亢有福在謀劃安排,一切井井有條,這家夥著實是一個人才。
“這是自然,他可是我的大掌櫃,要沒幾分本事怎能把這麼大的產業讓他來打理?”朱慎錐略有自豪道,亢有福是朱慎錐發現並重用的,這幾年著實幫了自己不少忙,更是朱慎錐在商業上的左膀右臂,說句不好聽的,亢有福是一個商業奇才,商業上的許多事遠比朱慎錐這個東家能力更強,恒通能有今天的規模,雙方的邊貿能有現在的成就,亢有福功不可沒。
最重要的不僅是亢有福的能力,還有他的忠心耿耿。一直以來,朱慎錐都暗中監視著亢有福,在他身邊放了人。最開始是張錫鈞,後來是其他人,這些人平日普普通通,根本沒人知道他們在亢有福身邊的情況,可暗中卻在朱慎錐的授意下監視亢有福。
這不是不信亢有福,朱慎錐這麼做是未雨綢繆,以免亢有福一時間糊塗做出有負自己的事來。不過前後監視到現在,亢有福一直都沒讓朱慎錐失望,從各方麵的反饋都能證明亢有福對自己的忠心,這也讓朱慎錐更看重於他。
順著亢有福的事,自然就聊到了晉商的事,朱慎錐這才提到了介休範家的情況。
當把張家口發生的事告訴周安民後,周安民聽了頓時就皺起眉頭,一時間沉嚀起來。
“小弟,你打算怎麼做?”周安民知道朱慎錐不會隨便提這事,既然提了恐怕已有想法。
“姐夫,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從錦衣衛或者東廠那邊下手,打聽一下這範家背後究竟是誰?究竟誰有這樣大的能耐。”
“明白了。”周安民爽快地一口答應,這事是小事,而且也在他的能力範圍,他當即表示自己會找人去摸一下範家的情況,既然範家背後有宣府、薊遼甚至閹黨的影子,那麼這個事查起來應該不難。
說句不好聽的,他周安民現在也算是閹黨,隻是遊離於京師政治旋渦邊緣罷了,而且他千戶的職位雖然不高,但在錦衣衛內部卻是地方實力派,再加上他現在又主導邊貿,和東廠有著緊密合作,利用邊貿的獲利這一年來周安民在錦衣衛內部包括東廠那邊都結交了不少盟友,所以這個事在他看來還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