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計大善!”沙定州拍案叫好,先把水攪渾,然後渾水摸魚,不管朝廷那邊如何判斷,至少自己這邊就有了機會。而且作為雲南土司,沙定州太了解雲南了,知道雲南和其他行省不同之處,大明要穩定雲南離不開他們這些土司,也離不開黔國公府,假如沐天波一死,非但真相無法知曉,就連大明在雲南兩百多年的局勢都會發生巨大變化。
沒了鎮守雲南的黔國公府,朝廷肯定會找個人取而代之,而現在昆明就掌控在沙定州的手裡,他豈非不是最好的人選?到時候隻要朝廷有讓自己替代沐天波的打算,這件事就有成功的可能。
“丞相之謀寡人佩服,除此事外,還有兩件事丞相快快道來。”
湯嘉賓看了一眼沙定州,淡淡道:“第二件事,還請大王掏銀子出來。”
“掏銀子?這是何意?”沙定州疑惑問道。
湯嘉賓歎道:“昆明大亂,死傷無數。大王要穩定昆明,占據雲南必須爭取民心,這民心所向才是大王基業根本,僅靠手裡的刀子是沒用的。”
沙定州臉上有些尷尬,因為之前針對這個問題湯嘉賓和自己的親信部將激烈討論過,那時候沙定州覺得湯嘉賓所言有些迂腐,反而更傾向於部將的說法,那就是刀把子在誰的手上,基業就穩如泰山。
可僅僅幾日過去,沙定州就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大錯特錯,如沒了人心,哪怕他兵多將廣也是無用,彆說割據雲南了,就算是現在掌控昆明都很難。
“這……需要多少銀子?”
“自然多多益善。”湯嘉賓解釋道:“先安撫昆明百姓,這是必須的,接下來還有因昆明之亂被殺的士紳大族和那些官員,此外還有牽涉到的各地土司們。”
“大王想穩住局勢,就不能舍得不銀子,畢竟他們的損失是實實在在的,沒有銀子根本不可能安撫好,更何談同意大王為雲南之主呢?”
湯嘉賓舉例說明,告訴沙定州這筆銀子必須得花,而且要花得快,送的及時,如果晚了就沒誠意了。送銀子的時候還要派人告訴對方,昆明之變罪魁禍首不是他沙定州而是沐天波,眼下沐天波已經完了,沙定州奏請朝廷由自己臨時鎮守雲南。
由於昆明城中的損失都是意外,沙定州也沒想到沐天波會如此“瘋狂”,平息昆明之亂後,沙定州拿下了黔國公府,既然這件事沐天波乾出來來的,沙定州自然要把黔國公府獲得的財物彌補諸位的損失,這樣一來就有了說辭和理由,隻要對方收下這些銀子,也等於默認了此事,如此沙定州就沒了這些後顧之憂。
換句話來說,也是利用這個手段拉攏各土司上沙定州的賊船,再不濟隻要對方收下銀子袖手旁觀也足夠了。此外就是雲南各地的流官和士紳了,湯嘉賓建議在送銀子的時候同時行文給各地,這個行文中的意思很簡單,就凡是接受沙定州命令的雲南各州府縣的漢官流官一律可以留任甚至升職。
至於當地士紳和一些家族,沙定州也必須擺出爭取他們支持的態度,邀請他們進入官府任職,如此一來就能團結一大批人為沙定州所用,同時也能穩定地方。
另外,湯嘉賓簡單給沙定州計算了下應當付出的銀子數量,當聽到從湯嘉賓口中說出的數字後,沙定州臉色很是難看,因為湯嘉賓居然要沙定州拿出從黔國公府和昆明其他地方弄來的財富中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這可是一筆龐大的數額啊,窮慣了的沙定州怎麼不心疼?
“大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湯嘉賓語重心長勸道:“這些銀子拿出去又能如何?隻要能拉攏住這些人為大王所用,能讓整個雲南歸於大王治下,區區銀子又算什麼呢?”
“等大王穩定了雲南,無論是得到了朝廷的冊封取代黔國公府,還是大王自立為主,未來雲南不全是大王的麼?有了這些,大王您還愁什麼銀子呢?”
這句話頓時讓沙定州茅塞頓開,湯嘉賓說的對啊!銀子雖是好東西,可實際上這玩意不當吃不當喝,眼下關鍵是要成大事,拉攏這些人讓自己成為雲南之主。
付出區區銀子又算什麼?隻要雲南在手,未來他根本不缺銀子。再說了,這些銀子原本也不是沙定州的,是沙定州拿下昆明後從黔國公府和城中各處搜刮而來的,把這些銀子用在這個地方也不算虧,隻要達到目的為何不能呢?
再者,在沙定州心裡還覺得這些銀子送出去充其量就是暫存在對方手裡。等自己成了真正的雲南之主,還有辦法把送出去的銀子再從對方那邊拿回來嘛。當然這隻是沙定州心裡這樣想罷了,卻沒開口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這麼說了,湯嘉賓肯定要生氣,眼下正是用湯嘉賓的時候,沙定州可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湯嘉賓鬨矛盾。
“那麼最後一件事呢?”沙定州最終還是同意了掏銀子收買各方,同時安撫昆明百姓的建議,接著繼續追問道。
“最後一件事自然是緬甸。”湯嘉賓抬手朝著東南方向指了指。
“你是說莽達?”沙定州問。
湯嘉賓微微搖頭:“是莽白!”
“莽白?”沙定州疑惑問:“怎麼會是莽白?如今緬甸之主不是莽達麼?”
“大王知其一不知其二。”湯嘉賓耐心解釋道:“緬甸之主是莽達沒錯,可實際上莽達身子一向不好,而且莽達又無後嗣,莽白乃莽達之弟,這兩年國中之事已基本由莽白掌控,如不出意外的話等莽達一死,莽白就是下一個緬甸之主。”
沙定州若有所思點點頭,下意識朝著湯嘉賓望去,神色帶著些許複雜,似乎在想些什麼。
緬甸的這些情況就連沙定州知道的也不全麵,反而湯嘉賓卻了如指掌,看來湯嘉賓早就暗中和緬甸那邊勾連上了,至於他現在和莽白究竟是什麼關係,雙方又如何合作,沙定州就更不知了。
“緬甸之事還請大王放心,這是臣為大王備的後手,臣隻是擔心提前告知大王走漏消息,臣這才擅自做主……。”湯嘉賓看出了沙定州的疑惑,連忙解釋了一句。
“哈哈哈,無妨無妨,有丞相為寡人謀劃,寡人還擔心什麼呢。”沙定州哈哈大笑擺手道,接著問湯嘉賓緬甸那邊就怎麼安排,又和莽白有什麼計劃。
湯嘉賓告訴沙定州,緬甸自東籲王朝建立以來,到如今已有三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現在的國主莽達的能力不足,東籲王朝已不如從前。
不過相比守成的莽達,莽白的野心可比他的兄長大多了,一直想著恢複東籲王朝最強盛的時期。莽白不僅打算等自己繼位後壯大東籲王朝的力量,更琢磨著對周邊區域的征服。
曆史上東籲王朝在建立後就東征西討,進攻周邊地區,其中征服曼尼坡及撣邦更使得其國力達到了頂峰。之後東籲王朝還兩征暹羅,之後卻是無功而返。等到莽應裡繼位後,緬甸還出兵進攻過雲南,最終被劉綎和鄧子龍擊退,慘敗而歸。
之後東籲王朝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不僅國內多次爆發饑荒和起義,還有歐羅巴諸國在緬甸南部的登陸和殖民,使得強盛一時的東籲王朝逐步走向了衰敗。可就在這種情況下,莽白依舊有著重整東籲王朝的打算,這些年他不僅和歐羅巴人合作,從對方那邊獲得武器包括火炮、火槍這些火器,還打著完成祖先征服周邊的打算,其中對雲南的窺視就從就沒有忘卻過。
按照湯嘉賓的建議,現在可以邀請莽白從緬甸出兵進攻乾崖、盞達付、隴川三個宣撫司,甚至私下承諾如莽白能拿下這些地方,沙定州可以默許這些地方被緬甸占領,成為東籲王朝的領土。
“這是為何?”沙定州愣愣想了想,引緬甸打這些地方,並且默許對方占領這些區域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畢竟這都是雲南的地盤,雖然現在這些地盤不在自己的手裡,可誰能保證以後等自己控製了全部雲南後不歸他沙定州統治呢?
好端端的地盤送給莽白,這是要乾嘛?這樣做損人不利己啊!
麵對沙定州的不解,湯嘉賓隻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就是“養寇自重!”
“養寇自重?”
“正是!”湯嘉賓解釋道:“緬甸乃是外敵,一旦外敵入侵雲南,雲南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朝廷絕對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發生,何況我大明前不久剛解決了遼東建奴,假如讓緬甸做大,甚至吞並雲南,當今皇帝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但現在雲南情況不同,沐天波逃出昆明,隻要大王解決了沐天波,朝廷為穩住雲南就算再對大王不滿,也隻能用大王來平定地方。如此一來大王取代黔國公府就有了機會,哪怕隻是暫領也有正當理由主持雲南大局。”
“寡人明白了!明白了!”沙定州恍然大悟,對湯嘉賓的謀劃佩服萬分,有了湯嘉賓的這些安排,他控製雲南就穩了,想到這沙定州不由得大笑起來,望向湯嘉賓的神色滿意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