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慎錐不僅給張獻忠的兒子狗蛋起了個張忠義的名字,還給了其他的恩典,特意加張忠義錦衣衛百戶,雲騎尉。
這個封賞可不低了,也就是說張忠義這個娃娃還在吃奶呢,身上就有了正六品的軍職和勳職,雖然不是實職,但身份卻是實實在在的,不僅有正式的俸祿,而且等張忠義長大後進了軍校,從軍校畢業後起點就能比其他人高不少,何況張獻忠還有爵位留給兒子呢。
張獻忠連連謝恩,滿麵歡喜。可同時張獻忠的心裡也明白皇帝為什麼會突然給自己的兒子賜名,還特意賜了這麼一個名字。
作為皇帝,給自己兒子賜了忠義這個名字,而且還同自己說了這麼一番意味深長的話,張獻忠又不傻,哪裡不知皇帝的真正用意,無非就是敲打自己,提醒他張獻忠要忠於大明,忠於皇帝,忠於朝廷,要明白今天的身份地位是如何來的,千萬不要再有其他想法。
實際上這些年下來,張獻忠早就沒了其他想法了。他的確是流寇出身沒錯,可當流寇也是出於無奈,是因為天災緣故實在活不下去了。而且張獻忠在當流寇的時候受過招安後的確也再反過,那是因為朝廷在招安後沒有兌現承諾,其他的不說就連答應的糧草和安置銀子一直都沒到位,他張獻忠作為首領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好吧?總得為下麵兄弟們著想吧?沒有糧食也沒銀子,僅憑一紙聖旨空口白話,難不成張獻忠和他的兄弟們全活活餓死不成?
這樣一來,張獻忠不反才怪呢?但現在已完全不同了。自從投降朝廷後,不僅自己成了大明的勳貴,還有了軍職,就連他的兄弟們包括幾個義子也都有了安排和出息。
李定國就不說了,他現在在宋王麾下前途遠大,而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他們三人目前也不差。雖然軍職不高,但也能獨當一麵,都成了朝廷正經武將,等日後年齡漸長,功勞漸深,憑他們的本事未嘗不能封妻蔭子。
說完了張獻忠兒子的事,朱慎錐對張獻忠道:“之前你在總參議府的言論雖聽起來有些過,但朕仔細想後,覺得你的判斷的確有那麼幾分可能。依你之見,如情況真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朝廷應該如何應對?”
“這……。”張獻忠遲疑了下,朱慎錐讓他直接說,不要猶猶豫豫,養心殿就他們兩人,這是私下談話,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聽到這,張獻忠鬆了口氣,想了想開口道:“臣以為朝廷應早做安排才是!”
朱慎錐沒說話,靜靜聽著。
張獻忠繼續道:“如今應儘快給雲南各部,包括黔國公、楊畏知還有四川白杆軍、貴州軍各部去信,讓其注意沙定州和緬甸那邊的動靜。尤其黔國公那邊是重中之重,黔國公府世代鎮守雲南,在雲南的影響極大,一旦黔國公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臣從這幾日的軍報中得知,黔國公如今在永昌一帶調兵集結,把兵力擺在東邊,主要是為確保前線,同時也在做反擊沙定州的打算。可這樣一來,黔國公的後方就兵力空虛了,在這種時候一旦緬甸出兵,黔國公根本沒能力把東邊的兵力及時調回來,再加緬甸不出兵則罷,真出兵的話肯定是全力來攻,光靠永昌是根本擋不住的。”
“假如黔國公出了問題,不光是滇西會易手,就連整個局勢也會大壞。依臣之見,朝廷應讓黔國公立即調兵嚴密防守滇西,以防備緬甸出兵可能。此外楚雄那邊也要防備沙定州繞路西進的可能,雖然這個概率不大,但卻不能不防啊!”
“四川白杆軍和貴州所部呢?”
“這兩部眼下關鍵是能否拿下曲靖,隻要曲靖在手,沙定州必然會慌張甚至方寸大亂。曲靖可不是宣威和富源,如曲靖在我軍手中,沙定州就會遲疑不決,放棄繞路進攻永昌的打算,如此一來不僅永昌可保,就連楚雄也能穩住。”
“就這些?”朱慎錐反問道。
張獻忠定了定神,又道:“現在雲南的戰局關鍵就在於緬甸,隻要緬甸不出手沙定州敗亡幾成定局。也就是說緬甸才是雲南真正的變數,除臣剛才所說的那些外,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製止緬甸動手,讓其不敢對雲南用兵。”
“具體如何做?”
“臣這些年在總參議府看了不少情報,對於緬甸的局勢也略有了解。緬甸國莽氏的情況暫且不說,陛下比臣更為清楚,至於緬甸是否真會出兵,這個臣不敢絕對保證,可大概率是會的,所以不管是否做提前安排是必須的。”
“緬甸名為藩屬,可近百年來實則已脫離了我大明,更不用說之前設在緬甸的宣慰司了,這早就名存實亡。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派人去一趟緬甸,以我大明天朝上國的身份警告莽氏,令其不敢輕舉妄動,隻要莽氏打消了出兵雲南的想法,等雲南沙定州平定之後,再騰出手來應付緬甸即可,到時候無論是找理由進攻緬甸,或者以宗主國名義壓製緬甸,重設宣慰司,都在陛下轉念之間。”
“聽起似乎不錯,可要做到談何容易。”朱慎錐微微搖頭道:“僅派一使者,莽氏就能俯首稱臣?如此也太小看緬甸了。一旦使者無用,如何?”
張獻忠一咬牙道:“如陛下信得過微臣,臣願前往緬甸交涉。此外臣研究過緬甸局勢,幾十年前,葡萄牙人在緬甸南部登陸,占據了沙廉城,並在此設置港口進行貿易,後逐步北上,影響地方。等緬甸莽氏崛起後,莽氏東籲朝得以緬甸大興,取代舊朝,逐步統一緬甸,之後又擊退了在沙廉的葡萄牙人,從而緬甸得到一統。”
“東籲朝強盛了數十年,可後續無人,直到如今莽氏繼位,王朝開始衰敗。眼下葡萄牙人卷土重來,重新在莽氏手中奪回沙廉,設立據點,以火器之利再加戰艦凶猛壓製緬甸南部,莽氏幾次交戰都被葡萄牙人給擊敗,隻能放棄南部港口,任其盤踞。”
“臣以為我大明可借用葡萄牙人的關係在緬甸做些文章,之前陛下派王夫之王大人出使歐羅巴,眼下我大明已同歐羅巴諸國已有交往,其中就包括葡萄牙一國。而且我朝現在大開海貿,陛下又以新政在沿海開港,允許歐羅巴商人北上貿易,澳門的葡萄牙人又在我大明治下,我大明同葡萄牙國現在關係良好,又屬友邦,陛下可下旨給葡萄牙人,讓其協助我大明,同時再派一艘戰艦同往緬甸南部,聯手葡萄牙人向緬甸莽氏施壓。”
“如此一來,緬甸莽氏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出兵雲南。隻要等雲南大事定,內部沙定州之亂解決,雲南危機就能解除,之後再如何應對緬甸就容易多了。”
張獻忠這番話讓朱慎錐若有所思,不得不說張獻忠還是有幾分眼光和智慧的,他相比其他將領在政治上更為成熟,而且眼光也更遠,不局限一地,看的是全局。
如不是這樣,以張獻忠一個義軍首領如何能在曆史上留下如此名聲?彆忘了原本曆史上的張獻忠不僅是和闖王高迎祥、李自成幾乎平起平坐的義軍首領,更是後來占據四川建立政權稱帝的人物。
假如張獻忠沒幾把刷子根本就做不到這點,要不是張獻忠在之後和清軍的作戰中不小心中箭而亡,恐怕所謂的大清要拿下整個中國還是兩說呢。由此可見,張獻忠可不普通,他這些年雖在京師低調,但張獻忠依舊還是原來的張獻忠,眼光和判斷並不差。
再者,張獻忠提出的建議從目前來看也是最合適的選擇。由於雲南距離京師實在太過遙遠,朝廷就算要繼續向雲南增兵至少幾個月的時間,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是這樣的話一旦緬甸真的出兵,雲南局勢大壞就無法收拾了。
僅僅隻是沙定州一人問題還不大,憑借現在雲南的情況和兵力解決沙定州隻是時間問題。怕就怕緬甸出兵從後方攻擊雲南,導致雲南明軍腹背受敵從而崩潰。
所以雲南的關鍵在於緬甸,避免緬甸出兵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可要解決這個問題,朝廷短時間也不可能派兵去打緬甸,哪怕緬甸是一個小國,可畢竟是一國。而且如今的緬甸不是後世的緬甸,自莽氏建立東籲王朝後,緬甸不僅實現了統一,而且異常強盛,最強時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東南半島,是東南的小霸主存在。
哪怕現在緬甸幾代人過後王朝衰敗,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緬甸依舊不容小覷,如對緬甸發動戰爭這樣的國戰不僅要做長久的準備,等到打起來明軍要真正戰勝緬甸也不是件易事,再加上緬甸山林和瘴氣比雲南有過之而不及,大明拿下緬甸先不說把握有多少,就算真拿下了恐怕也要付出極大代價,而且能否在此有效統治也是兩說。
想來想去,朱慎錐覺得張獻忠的建議是最合適的。葡萄牙現在和大明已是邦交之國,不久前葡萄牙已派來了使者在大明京師設置了外交機構,這個機構類同於後世的公使館(大使館)。
兩國目前的關係不錯,大明皇室和葡萄牙王室交往也算密切,在這種情況下求助於葡萄牙人,讓其在緬甸幫忙應該不會拒絕,如此一來就可以節約時間,以最快速度派人前往緬甸出使,再借用葡萄牙人在緬甸的影響力壓製莽氏,恐嚇對方,成功的機會不小。
想到這,朱慎錐終於下了決心,準備讓張獻忠去一趟緬甸,既然這個建議是他提出的,那麼他去緬甸最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