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莽白的確是怒火衝天,尤其是自己的衛士趕來已把張獻忠團團圍住,張獻忠也沒絲毫抵抗的姿態時,莽白心裡恨不得直接下令把張獻忠剁成肉泥。
要知道他今天布置了一場好戲,目的就是為了讓張獻忠和湯嘉賓當著所有人的麵來一次辯論,當然所謂的辯論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通過雙方的矛盾從中獲得更多的利益。
無論辯論誰勝誰負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怎麼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好處,莽白正是打著這樣的算盤安排了這麼一出,可他怎麼都沒想到,明明安排的好好的,這件事卻朝著自己完全沒有想到的方向起了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變化。
外人進入王宮是不得攜帶武器的,哪怕張獻忠也是一樣,所以無論張獻忠還是湯嘉賓都是空手上殿,身上並沒有任何武器。但誰能想到張獻忠在一上殿後先確定了湯嘉賓的身份,隨後二話不說就直接趁所有人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空手奪了衛士的金瓜錘,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當著大家的麵一錘子就直接砸死了湯嘉賓呢?
這一切實在是太快了,從張獻忠動手到塵埃落定,一切僅隻有幾個呼吸而已,彆說莽白和大臣們沒有反應過來,就連殿上的其他衛士都沒來得及反應。等大家回過神,湯嘉賓已成了一具屍體,而做出這一切的張獻忠卻絲毫沒有懼怕的表情,反而笑嗬嗬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直接丟掉了金瓜錘,站在那邊任憑處置。
看著湯嘉賓的屍體,莽白心中又驚又怕,驚的是他根本沒想到張獻忠會這麼乾,而怕的是如果當時張獻忠一錘不是衝湯嘉賓去的而是衝自己來的話,恐怕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在生死邊緣走了這麼一場,莽白如何能不懼呢?
驚恐之餘,回過神後莽白就怒火衝天,大明使者當著自己的麵殺了湯嘉賓,這不等於打自己的臉麼?雖然莽白還不是緬甸國王,可他現在的權勢已同國王沒什麼區彆了,一國之君在王宮內如此被人威脅?這一旦傳出去讓他還有什麼臉麵?
瞬間,殺心頓起,莽白差一點就直接下令斬殺張獻忠了。可當張獻忠這番話說出口後,一潑冷水直接從天靈蓋把憤怒中的莽白給澆醒了。
張獻忠說的沒錯,他可是大明的使者,而且還是堂堂定邊伯和驃騎將軍,後者武將的身份暫且不提,定邊伯可是大明的伯爵,勳貴身份如何尊貴,作為大明藩屬的莽白太過清楚了。
從身份地位來說,張獻忠非但不比他莽白差,甚至還高過一頭,甚至可以和國王莽達平起平坐。而且今天這場安排原本他是打算利用沙定州和大明的矛盾從中獲利,可沒想好端端的算計被張獻忠以橫蠻的舉動直接給破了,眼下湯嘉賓身死,沙定州那邊等於直接得罪了,雙方不再有可能合作,再加上沒了沙定州的使者,莽白就算要和沙定州解釋也沒了渠道,更不可能聯手做瓜分雲南的舉動。
反而大明的使者好端端的,現在如果讓人把張獻忠殺了的話,那豈非不僅得罪了沙定州,還得罪了比沙定州實力強大得多的大明?莽白能掌控朝政怎麼可能是沒腦子的人?這其中的輕重他仔細琢磨就明白過來,所以張獻忠是絕不可能殺的,非但不能殺,現在因為湯嘉賓已死,沙定州那邊已不可能再合作,緬甸剩下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投向大明了。
這道理不僅莽白明白,就連回過神的其他幾個大臣也陸續明白了,一個個望著莽白不住給他打眼神,告訴莽白千萬千萬不能對大明的使者動手啊!要是動手了這後果不堪設想。
“退下!”想明白後,莽白心裡就和吃了個蒼蠅一般難受,可事到如今卻容不得他考慮其他了,當即衝著圍著張獻忠的衛士就喝道。
那些衛士聽到這個命令都愣住了,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莽白又喝了一聲,擺手示意他們全部退下後,這才放開了對張獻忠的包圍,退了回去,其中有四人還退到了莽白兩旁,護著莽白極為警惕,生怕張獻忠會突然向莽白動手。
“一邊去……。”莽白對他們擺擺手,讓他們不要靠自己這麼近。莽白是聰明人,他知道張獻忠殺湯嘉賓是有目的的,但絕對不會殺自己。這個大明使者雖然狂妄無禮甚至膽大包天,可絕對不是沒腦子的人,要不然大明怎麼會派這樣的人來緬甸出使呢?
現在防範對方已沒有意義,既然湯嘉賓已經死了,那麼緬甸隻有了靠向大明的一個選擇,之前的謀劃完全破產,莽白也無需再搞什麼算計。
等身邊的衛士離自己略遠些後,莽白這才對張獻忠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天使剛才說的對,這等亂臣賊子是該殺!其實不勞煩天使動手,本君早就想動手了,隻不過沒想到天使如此果斷,實讓本君有些意外啊!”
“意外啥?”張獻忠大大咧咧道:“殺個人都磨磨蹭蹭,這不和娘們一般?這等亂臣賊子殺就殺了,搞那麼麻煩乾嘛。”
莽白被這句話說的一愣,臉色不變繼續笑道:“本君隻是考慮沙定州那邊有什麼情報,或許還有什麼圖謀罷了,原本打算套對方話來著……。”
“沒這個必要!”張獻忠一擺手道:“區區土雞瓦狗,能有什麼圖謀?又有什麼情報?我大明天軍一到,沙定州必然灰飛煙滅,留著這家夥乾甚?還是殺了的爽快。”
“是是是,這是本君考慮不周了,爵爺出手果斷,本君要謝爵爺才是。”莽白附和著點頭道,接著看著張獻忠,遲疑問道:“爵爺要否下去更衣?這血腥沾身,有礙爵爺儀表。”
“不用這麼麻煩,區區血肉罷了,這算什麼。”張獻忠伸手抹了一把臉,他不抹還好,這伸手一抹,沾在臉上的血跡直接就被他抹開了,原本蠟黃的臉瞬間變得紅燦燦的一片,再加上還沾染的腦漿等物,看得讓人心驚肉跳。
這還不算,抹完臉後張獻忠還伸手看了眼手指上沾染之物,伸指頭向外彈了彈,幾片血肉被他彈出老遠,一副意猶未儘的姿態,這讓所有人見了不僅害怕,還惡心到了極點,有個大臣忍不住當場就吐了出來,這一吐其他幾個大臣也忍不住吐了,刺鼻的怪味瞬間在殿中彌漫。
張獻忠嫌棄地朝著他們看去,搖頭道:“當年老子打仗的時候人殺的多了,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這些區區血漿又算得什麼?殺的興起,直接把人心掏出來攪嚼巴嚼巴吃了也是常事,你們這些家夥見了具死屍就怕成這個樣子?實在是……。”
瞧著他這幅模樣,莽白心中大罵,這家夥難不成是天生殺人狂?殺人無數居然還吃人心?大明再怎麼說也是天朝上國,派個使者來緬甸就算不派文官,派一個講規矩懂禮數的也行呀,怎麼就派了這麼一個勳貴來呢?
而且見張獻忠的姿態似乎不是瞎話,說不定這家夥還真吃過人心呢,這樣的使者來到緬甸還真是自己倒黴,早知道對方是這樣的人,今天就不應該讓湯嘉賓和他見麵,如果湯嘉賓不死,他莽白還能利用雙方給自己撈取好處,可現在湯嘉賓卻被他殺了,一切謀劃全成空了。
張獻忠的底細莽白並不清楚,雖然張獻忠作為曾經和高迎祥幾乎平起平坐的義軍首領,在大明是“聲名遠揚”,可緬甸這種偏遠屬國哪裡知曉大明的一些事?更不用說張獻忠的具體情況了。
張獻忠倒不是故意嚇唬莽白和吹牛,他所說的的確是實實在在,當年當義軍首領的時候張獻忠可沒少殺人,至於其他事也是乾過的,隻不過這些年當了大明勳貴後做事低調的很,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但這一次來緬甸,張獻忠這麼乾是故意為之,彆看張獻忠是草莽出身,可他的智謀並不差,而且行事往往彆具一格,更出乎意料,就像今天在大殿直接錘殺湯嘉賓一樣,這本就是張獻忠提前想好的。
張獻忠心裡清楚,如果僅憑嘴皮子他不一定能夠說得過湯嘉賓,更摸準了莽白等人的打算,意圖用雙方矛盾來給緬甸弄好處。無論他張獻忠和湯嘉賓如何辯論,最終漁翁獲利的肯定是莽白,如果結果是這樣的話,就算能完成任務,壓製住緬甸不出兵,那麼朝廷肯定也會付出一定代價給緬甸,這對於張獻忠來看有些得不償失。
區區藩屬國居然打著謀劃宗主上國的心思,這樣的事絕對不能讓它發生。假如結果是這樣,那麼張獻忠在皇帝麵前誇下海口就成了泡影,就算完成任務也沒有儘到全功,不能說是一個遺憾。
所以張獻忠在看明白這些後就決定來一個出其不意,直接用武力來解決最大的問題,就是一錘子先弄死湯嘉賓再說。隻要湯嘉賓死了,那麼莽白依仗的籌碼就沒了,而且莽白大概率不敢對自己動手,因為自己代表的是大明,一旦殺了自己,大明肯定會對緬甸出手,除非莽白敢冒這個巨大的風險。
隻要不敢對自己動手,那麼莽白在湯嘉賓死後隻能投向大明,依照大明的吩咐去做事,如此一來自己的任務就能順利完成,而且還能借此機會敲打一下緬甸,讓其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去做那些非分之想。
從現在來看,一切都在張獻忠的預料之中,隨著莽白的態度軟化,張獻忠更是徹底定心,言語中也越發狂妄,如此態度反而讓莽白和緬甸眾臣們徹底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