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吧裡隻有三五個陌生的來客,隨意地或坐或靠,彼此傾訴著,低回的樂音緩緩地在空氣裡彌漫。
子英看到了一個角落,除開音樂的問候,世界已被放逐。他就想在這樣的角落裡,讓自己沉醉,好熄滅自己的怒火,忘記自己的屈辱。
他點了一組“火龍衝天”,這是一種清吧自製的高度混合白酒。晶瑩的液體似有微光,他默默玩弄著手中的酒杯,默默的讓這種液體穿過唇舌、穿過咽喉、直落肚腹,然後慢慢的讓自己的身子和大腦一起沉下去、沉下去。
在他還清醒的時候,他的頭腦裡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冒出來:在愛情經營的過程中,自己與薇薇是完全不同背景的兩個人,彼此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但現在捫心自問,自己與薇薇存在真正的愛情嗎?當功利披上了愛情的外衣,自己的所謂愛情能走多遠?
兩個人的相處,說容易和難都是武斷的,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相處之道,但相處必須建立在相互信任和相互寬容的基礎上。任何一段感情如果沒有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那麼這段感情最終必定付諸流水。一段深厚感情的積累是需要經年累月的長期不懈,而一個不信任便可將這段感情瞬間擊碎。
……
在清吧的另一個角落可染與青鸞正在商議著可染第一個樓盤的開發計劃。從去年起,可染就遵照養父的安排,從深圳移居濱湖市並全力投入自己的第一個房地產項目的開發工作。他們見到了子英的到來,但沒有馬上過去打招呼。青鸞大致猜到了子英情緒低落的原因,她對可染說:先讓他靜一靜吧。
等可染樓盤開盤的議題商議完了,可染就與青鸞來到了子英落座的角落。
青鸞關心地問道:子英,你不是不愛坐酒吧嗎?今天中午的氣還沒有消嗎?薇薇還是個孩子,何必對她不依不饒的?
子英醉眼朦朧地說: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們知道嗎,我現在一肚子怒火呢?今天中午薇薇在我辦公室鬨一場,晚上又帶著她父母到我家裡給我父母和我下了強硬的通牒,要我們準備新房,過幾個月就要我們結婚,沒有商量的餘地,這世界還有公理不成?難的是我媽從微微第一次進我家門起就持反對態度,而我爸卻鬼使神差,對這門婚事堅決支持,之前,我不知道我爸的心思,現在我知道了。我爸的心裡太肮臟了。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於是三人都沉默不語起來。最後還是可染打破了沉默。
他說:子英,我們雖相交不深,但我們都是年輕人,我們的心是相通的,在對待愛情的態度上,我覺得你完全沒有必要糾糾結結。我覺得戀愛要把握一條原則,戀愛應把具有一致的思想、共同的信仰和追求放在首要地位,把心靈美好、情操高尚、心理相融作為擇偶的第一標準。
青鸞這時接話道:我記得,莎士比亞曾說過:愛情不是樹蔭下的甜言,不是桃花源中的蜜語,不是輕綿的眼淚,更不是死硬的強迫,而是建立在共同基礎上的心靈溝通。因此,在戀人的選擇上最重要的條件應該是誌同道合,思想品德、事業理想和生活情趣等大體一致。*
可染又接過青鸞的話頭:是呀,你看,馬克思和燕妮的崇高愛情就是建立在誌同道合的基礎上的,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愛情才經受住了艱難困苦的考驗、傳為佳話。愛情觀應該是理想、道德、義務、事業和情愛的有機結合。你說,是不是這樣?
青鸞趁熱打鐵又接過可染的話頭說道:子英,你知道弘一法師不?你知道他對於愛情曾有過怎樣的說法?他說:什麼才是愛,兩人約會不算愛,兩人牽手也不算愛,兩人24小時聊天還不算愛,即使兩人住在一起那也不一定就是愛,愛是看見了你最糟糕的一麵,也不嫌棄你,愛是你在失聲痛苦時一把摟你入懷讓你平靜的人,愛是無論你遇到多大的事情他都擋在你麵前讓你心安,愛是看見你在泥濘裡艱難前行時溫柔的伸出雙手拉你一把的人,愛是每天麵對柴米油鹽醬醋茶熬製生活的酸甜苦辣鹹,走過春夏秋冬季,風霜雨雪不離不棄,愛是在你素顏時,愛上你的靈魂,在化妝時,愛上你的美麗,這才叫愛人,這也才叫愛!*
聽著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可染與妹妹似的青鸞的對話,子英覺得自己是多麼幼稚,一點也沒有可染的練達和圓融,也沒有青鸞的冷靜與灑脫。
他若有所思地對可染說:好兄弟,我會認真思考你的意見的。
“那好吧,子英,我先彆過,我還要去辦件事”,可染說完就借口往外走了。
他對送行的青鸞悄悄地說:“子英的問題,我來解決。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那你怎麼入?”青鸞問。
可染詭秘笑笑,沒有回答。
送走了可染,等青鸞回到座位,子英又點了一組“火龍衝天”,在獨自狂飲。
青鸞忽然就有些生氣,在她的內心裡所有的男人都應該像自己的養父一樣具有超強的自持力,而不是像子英這樣遇到問題就采取逃避的態度,這是鴕鳥的辦法,更不能借酒澆愁。
所以,當她再次回到子英的身邊,她眼裡就開始出現了怒火:
“子英,你這樣像個男人嗎?你懂愛嗎?你知道不知道,人生的另一半如果選錯了,往後餘生,每一步都會錯,讓你嘗儘人間的苦楚。我爸一直告誡我,相貌和財富都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責任和擔當以及原生家庭刻在骨子裡的三觀和教養。選擇和誰結婚真的很不一樣,有的人會成為你的光,有的人隻會把你的光熄滅”
子英卻不管不顧地喝著酒,此刻,他的內心、他的肚腹已被酒精所控製,他的理智也被酒精所湮滅,這是他正想要的效果。
“青鸞,來陪我喝一杯”,子英舉著酒杯,結結巴巴地央求著青鸞。
“子英,你再喝,我就走了”,青鸞的語氣已接近通牒。
“你走啊,乾嘛要管我?”,子英說著又猛灌了自己一大杯,然後就那樣向後倒了下去。
青鸞看著眼前的這個自己心儀的男人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她忽然變得傷心、失望、同時又充滿了要拯救他的責任與義氣。
她掏出自己的手絹為子英擦拭著滿臉的酒水,然後將他的身體放平在座位上,讓他的頭枕著自己的腿沉沉睡去。
清吧裡忽然變得這樣安靜,除了低回的樂音,沒有一個人的說話聲。
青鸞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懷裡這個男人,一顆豆大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滴落在這個男人的臉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