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虧待過你,說些沒良心的話”躍進挪動了一下屁股,石頭太硬,坐久了屁股有點疼。
“那說好的錢呢?10萬塊錢,你倒是拿來啊?”孫繼科咄咄逼人,揪住了不放。
“你要逼死我呀,緩幾天,就幾天。我是會跑了還是死了,到時候,我自然會給你的。把我逼死了,你能得到什麼好處?”躍進數落道。
“給我呀,你倒是來點真家夥啊,你可不要過河拆橋,到時都會死得很難看”
……
兩個人影因一言不合而逐漸升起了爭執的火花。起初,隻是聲音的逐漸升高,夾雜著憤怒的指責與不甘的反駁,但很快,這場口角便如野火般蔓延,無法遏製。
即使身形高大,躍進仍肌肉緊繃,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他雙眼充血,嘴角緊抿,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死得難看?你是想讓我一起去死囉”。
躍進越說越激動,伸手就要給孫繼科來個巴掌,因為他在家打芳草打習慣了。
孫繼科急忙側身躲過,但眼光變得銳利凶狠,說話的調門也更加尖銳:“你不該死嗎?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好東西?比我還壞,壞透了頂的東西”
孫繼科的話無疑激怒了羅躍進。
此刻羅躍進已不屑於與孫繼科趁口舌之爭,他要好好地教訓一下孫繼科,讓孫繼科不再悔辱自己。
儘管躍進身材魁梧、氣勢洶洶,但身形瘦削、眼神銳利的孫繼科也不甘示弱,暗暗地軋牢了馬步,隻等躍進來攻。
此刻近乎失控的躍進暴怒而起,揚起一對大拳就向孫繼科揮去,瞬間就將孫繼科擊倒在地。孫繼科在地上翻了幾個滾,又爬了起來。
時間好像都凝固了,兩人相互怒目而視,咬得牙齒嘠嘠作響。但誰都沒有發動新的攻擊。
躍進正要轉身離開,孫繼科卻突然跳起,隻見他猛地向前一步,狠狠地將躍進推到在地,隻聽躍進“啊”的一聲,腦袋重重地砸在了剛剛落坐的石頭上,緊握的拳頭慢慢地鬆弛開來,身體滑向泥路。
“躍進,躍進”孫繼科一看躍進的癱軟狀,也慌了。
他上前搖搖躍進的身體,不見動彈,又試探性地探了探躍進的鼻息,更加慌亂起來,他瞧瞧正是半夜時分四野無人便一溜煙跑了。
隻留下躍進一個人躺在泥路上吹拂半夜的涼風。
好一陣子,躍進才悠悠醒來。這時,他感到頭疼欲裂,又唇乾舌燥,多想喝一口酒來暖暖身子,解解乾渴,但夜色濃重,四周悄無聲息,隻有不遠處拖泥巴的渣土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躍進不知道,此刻他身處一條正在改建的馬路,白天不準渣土車行駛,到了夜晚渣土車司機們便瘋了一般搶抓時間,巴不得車輪子都變成翅膀,風馳電掣,哪管什麼交規約束?隻擔心的是少跑一趟車就少掙不少錢,因此,渣土車司機們都亡了命地跑,嗚嗚地你追我趕,都瘋魔了。
躍進坐在冷風裡,人也從剛剛的懵懂中漸漸清醒過來。
躍進望著不遠處家的方向,孫繼科的指責仍言猶在耳,“我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嗎?”他突然情緒起伏,一件件往事過電影一樣從腦海裡劃過,一些片段不時地定格在某個年代,某個地方。
他想起從小就溺愛自己的母親;
他想起童年少年時被欺侮的場景;
他想起青年時作為知青到晴家鋪下鄉插隊時食不果腹的艱苦日子;
他想起在晴家鋪做的第一件惡事,對不起了,翠花姐;晴川哪一扁擔讓我癱瘓十幾年,兩抵了;
然後是大學四年裡的荒唐,追藍心,追霞霞,追芳草的哪些荒唐鬨劇;
他想起大學時代最不可饒恕的兩大惡行,一是誣陷晴川驅逐情敵,二是強奸芳草,抱得美人歸;對不起你們兩位,如果有來世,我一定銜環以報。
他想起指使孫繼科拐走青鸞;僅僅就為報複藍心聲稱要揭穿自己的陰謀;
他想起與孫繼科合謀除掉芳草的前因後果……
一樁樁,一幕幕,圖畫一樣地從腦海裡閃過。
“從沒想過,從沒想過自己竟是這樣一個惡貫滿盈的人”躍進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真該死”他又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拿什麼來救贖自己呀?”他再次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我拿什麼來救贖自己呀?”
躍進將這句話念叨了千百遍,直到精疲力儘,躺倒在正整修的泥路上,沉沉睡去。
路麵燈光昏暗,一輛抄近路的碴土車疾馳而來。夜色裡除了渣土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再聽不到其它聲響。
好嘈雜又好安靜的夜晚,卻有一條終於醒悟意圖自我救贖的生命悄聲隕落,隕落在黎明之前。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