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的下午,芳草正帶著弟弟用蘆葦與泥巴修補自家漏雨又漏風的房屋,突然聽見從堤岸外傳來一陣清亮的歌聲,那是一首湖北民歌《洪湖水浪打浪》: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呀嘛是家鄉啊,清早船兒去呀去撒網,晚上回來魚滿艙,……
芳草一時激動得忘記了去接弟弟甩上來的蘆葦束,有些失神地聆聽著堤岸外傳來的歌聲,她猜想這個歌者一定是那個叫晴川的少年,他的聲音乾淨中不失渾厚,竟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道:“他唱的歌真好聽”
姐姐的失態讓弟弟芳敏楞住了,他停止了拋蘆葦束的動作,心中有些惱怒地對屋頂的芳草嚷嚷起來:“姐,你說誰呀?”
“那個人”,芳草草隨口回答。
“那個人是誰?”,芳敏不知是執拗還是惱怒未消,又問了一句。
“就是那個人唄,真蠢”,芳草說完就再不理弟弟的糾纏了。
然後,渾厚的聲音停止了,一個嘶啞的聲音身兼男女兩角,開始唱起一首湖北民歌《六口茶》。
男聲:“喝你一口茶呀,問你一句話,你的那個爹媽(噻)在家不在家?”
女聲:“你喝茶就喝茶呀,那來這多話,我的那個爹媽(噻)已經八十八。”
……
男聲再次從蘆葦蕩傳過來:“喝你六口茶呀問你六句話,眼前這個妹子(噻)今年有多大?”
女聲又唱:“你喝茶就喝茶呀,那來這多話?眼前這個妹子(噻)今年一十八。呦耶呦耶囈呦呦耶”
芳草側耳傾聽,斷定不是那個叫晴川的少年的聲音,她也不喜歡這樣的歌,就失去了興趣,專心修補自家漏雨又漏風的屋頂。
但渾厚的男中音再次響起:“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明天我就要離開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是否會再回來我不能答應你,……”,歌曲一曲三歎,反反複複地唱了好幾次。
聲音乾淨而渾厚。
“這是晴川的聲音”芳草十分肯定地對自己說,“他這是要走了,回家去了”。
芳草突然也想唱一首歌,回應大堤外唱歌的晴川,但她搜腸刮肚也唱不全幾首歌,憋了半天,想起一首李叔同的《送彆》,於是就站在屋頂上,對堤外唱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芳草隻記得這首歌由李叔同填詞,是誰演唱等其它的事情就不甚了了。但她依稀記得這首歌名為《送彆》,是一首告彆的歌曲。今天就借它向堤外的少年父子表達自己的送彆之意吧。
芳草清脆而明亮的歌聲越過堤岸向蘆葦蕩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