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急速的向後退去,轉眼就是1982年6月了,太陽開始有些火辣辣的味道了。男學生們早就穿上了短衫短袖,女學生們則換上了短裙或者連衣裙。
晴川還在穿著冬天做內衣的一件淺灰色長袖上衣和厚厚的舊軍褲,為使自己顯得涼爽一些,他就經常將衣袖挽得高高的,這樣長袖就在他的心目中變成了短袖,但對於厚厚的軍褲他就沒有辦法了,隻能放任汗液的肆意了。對此,他並沒有多少抱怨,反正他不在乎人們怎麼看他,他的興趣隻在他的詩歌。
晴川今天特彆特彆興奮,他今天收到了濱江社寄來的社刊《濱江》和稿酬單,他急忙翻看著雜誌的目錄,當他看到目錄的中端赫然地寫著《鄉戀》---晴川的一刹那,他的大腦好像鐘表一樣突然停擺了那麼短暫的幾秒,然後一股無法言說的快感從下向上,直衝腦門,他要急急的去告訴芳草這個消息,可芳草在哪裡呢?
這時他才記起芳草到校外做清潔工去了,現在還不會返回。一想到芳草,他的心中就會湧現不可名狀的愧疚。他清楚地知道芳草勤工儉學的收入除了接濟她的家人外,至少一半補貼給了自己。一想到這,他的心就會莫名的疼痛。
到郵局領過了稿費,12元,太好了,晴川想,今天該是自己回報芳草的時候了。於是他又拐過郵局的街道走進了一家百貨商店,該為芳草買點什麼呢?他想該為芳草買條裙子,班上幾乎所有的女同學都穿上了裙子,個個花枝招展,爭奇鬥豔,隻有芳草還永遠穿著入校時的土布褲子,一件的確良上衣都洗退了顏色,與一個女孩子的青春爛漫實在太不協調。他看好了一套標價10元的白底淺花的連衣裙但又擔心買回去不合身,所以他並沒有付錢就離開了商店,他打算明天拉上芳草再來,他需要征得芳草的同意。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在一個鹵肉鋪花2元錢為芳草買了一份鹵牛肉,這是芳草的最愛,儘管他自己從來沒吃過,也沒有見芳草吃過,隻是在與她的聊天中見過芳草一片神往的神情,他就記在了心裡。
他撚了一小塊放進了自己的嘴中,他對自己說,這是對自己的慰勞。他再次撚起了一塊稍大的肉塊,猶豫了一下,他又放了回去,把牛皮紙仔細地包起來,然後摔開大步回他的學校去了。
像心有靈犀似的,芳草手裡拿著飯盒在路口等他,晴川把鹵牛肉包交給芳草,然後去食堂打了一份光飯,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圖書館旁的蓮池。這裡有他倆的一處隱秘基地,蓮葉簇擁的蓮池中的一處石台,足可以容納兩個人在此讀書、歇息與談情說愛。
芳草把鹵牛肉包攤開在石台上,濃重的香氣把兩人的胃口吊的老高老高。
芳草隻是嗅聞著,陶醉著,沒有動筷。
“晴川,你哪來的錢這樣奢侈?”
“你猜!”,晴川一邊說一邊就夾了一塊大的牛肉塞進了芳草的嘴裡。
“我--猜--不--出”,芳草嘴被牛肉占滿,說話嗚嗚著。
“你看,芳草,我的詩歌發表了”,晴川從衣服裡掏出《濱江》遞給芳草。
芳草急速地翻到了刊登了晴川詩歌的章節,一行一行朗讀著,她的眼晴越發明亮與歡喜。
但晴川從她的手中把雜誌搶了下來放到了一旁,“現在,芳草,我們的工作是吃鹵-牛-肉”,然後又給芳草嘴裡塞了一大塊。
芳草邊吃著牛肉邊神往地說:“要是天天有這樣的日子該多好呀”
“麵包會有的,牛肉也會有的”,晴川模仿著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裡列寧的衛士瓦西裡說話的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