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右金吾衛的動向,受到所有目光的關注,李泰自然也不意外。
“如你所想的那樣,太子跟父皇之間,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
“隻是這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作用呢,太子獲得了更多的兵力,右金吾衛如今徹底成了他的掌控。”
“真是好手段,五十四坊設五十四位中朗將,還要提高俸祿,開設食堂。”
“看來太子在遼東之地,真是搜刮到了太多的錢財,供養八萬兵馬對他來說,似乎都不成問題。”
李泰的語氣有些淡然,但仔細聽就能聽到其中蘊含的恐懼。
他在害怕。
即便是按照先前的謀劃,把父皇的計策提前透露給太子,避免了更快的衝突,讓他有了緩衝的機會。
可太子的成長,卻又讓他感覺到窒息。
到了往後,他真的還有奪嫡的希望嗎,莫說奪嫡,便是父皇,真還能製裁太子嗎。
以前李泰覺得,父皇一定能勝過太子,雖是有火炮之利,隻是父皇因太子之故,沒有徹底下定決心而已。
隻要父皇不顧一切,發動大唐國力,必然可以剿滅太子,不過是付出代價的多少而已。
但是現在,情況正在發生變化。
父皇想斷絕右金吾衛俸祿,便是想以此拖垮太子,可最終成全了太子。
吃太子飯食的右金吾衛,還是父皇的右金吾衛嗎。
柴令武聞言,心中有些感歎,但他知曉,這個時候,可不是泄氣的時候。
如果魏王沒有了爭奪進取之心,那就相當於完全的自我否定。
可追隨者呢,魏王黨人呢。
朝野上下這般多追隨魏王的官員,他們要怎樣想。
很多時候,作為一個勢力的首領,並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哪怕是魏王想要放棄,其他人又怎麼可能放棄。
所以柴令武隻能進行安慰,勸說,哪怕知道希望渺茫。
“魏王無須太過焦慮,莫看如今太子得勢,然右金吾衛不過一萬餘人,於這大勢對抗之中,又有多少作用。”
“且供養右金吾衛等八萬將士,太子提高俸祿,強收軍心,然其負擔,必定不小。”
“勝負不在一時,遼東有財,並非在這長安城中,也並非沒有製裁之法,製需切斷遼東供應,封鎖洛陽通道,太子又能堅持多久?”
“因此,魏王不必灰心,也不必糾結於一局之勝敗。”
“看似太子贏了,卻也背負更大,最為要緊的是,這會讓陛下更加忌憚。”
柴令武的話,如春雨般滋潤了李泰的心靈。
其實上這裡頭還是有很多漏洞的。
他說的沒錯,太子確實是要依賴遼東的錢糧來進行支撐,遼東商隊從洛陽到長安,隻需要把他們截斷,太子在長安哪還有錢糧供應。
可他也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陛下不知道嗎。
那為什麼陛下一直沒有這麼做呢。
因為真到了那個時候,就是陛下跟太子之間徹底的決裂了。
一旦陛下封鎖遼東供應的錢糧,那麼太子肯定不會坐以待斃。
而且很多事情,也不是設想中的那麼簡單。
大家隻看到了太子安排了數萬遼東兵潛入長安,那已經在太子掌控的洛陽,又有多少兵力入駐。
還有至今沒有交還的潼關,此刻又囤積了多少兵力。
一旦陛下截斷遼東通道,那就是大戰不可避免。
柴令武知曉,但他不能說,隻能是善意的謊言進行引導,否則魏王就要心氣全失了。
李泰此刻精神一震,點頭認可道:“你說的有道理,我還是有希望的。”
“隻要再給我一些時間,父皇定然會再度認可我,而非是稚奴那個小子。”
說起李治,李泰嘴角不由浮出一絲微笑:“稚奴這家夥,如今跟個喪家之犬般,逃離了他的右金吾衛大將軍府,跑到李勣那邊去了。”
看到李治這麼狼狽,著實讓李泰感覺到開心。
柴令武略微遲疑,還是勸說道:“如今太子勢大,魏王還是與晉王多些聯絡吧,首要之事,還是聯合壓製太子。”
李泰微微頷首,他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要是晉王被太子給滅了,估摸著他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而目前來說,他完全沒有能力,去跟太子硬碰硬。
且太子要是真動手收拾他們,亦是輕而易舉之事。
現在沒動手,是因為父皇的庇佑。
想了想,李泰說道:“你帶上一些禮品,去一趟普寧坊,表達本王善意,想來晉王也會明白,現在要如何做。”
柴令武生出安慰:“是,魏王。”
權力爭鬥就是如此奇妙。
先前李泰還要坑一手李治,現在得手了,又得去進行拉攏。
左右不過利益使然。
左金吾衛大將軍府。
李勣跟李治相對而坐,下棋論道。
“老師,我輸了。”
李治看向殘缺的棋局,自己的黑子被白子化成的大龍吞噬,不由有些歎息。
李勣平靜說道:“晉王這局輸了,還可有一下局,但心若輸了,便是徹底輸了。”
李勣作為過來人,見識過隋末亂世,見識過玄武門之變,可謂三朝元老,對於政治鬥爭,廝殺博弈,自是熟悉不過。
他能看到,現在的晉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這其實也不能怪李治。
在先前,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距離太子位那麼近,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