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魏王李泰的府邸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唯有簷角風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晃,發出細碎聲響。
崔盛玉身著一襲藏青錦袍,手持描金折扇,邁著從容步伐踏入府門。門吏見是崔氏長公子,未作阻攔,恭敬行禮後便引他前往書房,而後進行通報。
聽到是清河崔氏長公子前來,李泰自然趕忙過來接見。
“崔公子今日怎有空閒。”
李泰麵帶微笑,最近他跟五姓七望關係有些疏遠,個中緣由心中也是清楚。
這次崔盛玉親自前來,在李泰看來,是五姓七望想通了,要重新加強對他的支持。
然而崔盛玉麵色嚴肅,神色凝重道:“魏王,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冒然打擾。”
看到崔盛玉這般,李泰收斂笑容,認真起來。
“進來說。”
屋內,還未入座,崔盛玉就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魏王,我剛得知一個驚人消息,太子打算在祭祀之時,對殿下與晉王痛下殺手,以絕後患,如此他便能成為陛下唯一嫡子,穩坐太子之位。”
李泰先是一抖,而後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墨汁飛濺:“荒謬!”
“太子他豈敢!這消息從何而來?崔公子,你莫要拿這種玩笑來試探本王!”
說是不信,然而李泰心中已經有幾分害怕了。
如果他跟晉王真的被太子所殺,父皇會如何?
就跟父皇當年殺了隱太子李建成跟齊王李元吉那樣,祖父最終無奈冊封父皇為太子,而後禪位太上皇。
是祖父沒實力跟父皇碰嗎。
不,是為了大唐傳承。
如今,太子要走父皇的老路!
其實這並不稀奇,因為魏王自己也這麼想過,乾掉太子跟晉王,他就是唯一嫡子了,隻是沒這個機會罷了。
“豈敢欺瞞魏王,得知消息後,我亦是極其驚訝,甚至感到不信,若非是多方打探,還真不敢相信會是這樣。”
崔盛玉說話的時候,眼神中帶著少許驚慌,擔憂,以及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讓李泰有些疑惑:“此話怎講。”
崔盛玉沉聲道:“魏王可知,太子要如何動手?”
李泰皺眉:“祭祀所在,父皇跟太子各處三千兵馬,以為製衡,難道要以那三千兵馬強殺?”
崔盛玉微微搖頭:“自然不是,若是如此,太子如何能得逞。”
“太子所安排之人,是我等如何都想不到的。”
“乃至於我第一時間聽聞,都是不信。”
說完,頓了頓,崔盛玉沒有繼續打啞謎,而是直接道:“左金吾衛大將軍,李勣!”
李泰一愣,下意識道:“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崔盛玉歎氣道:“我也不覺得不可能,然偏偏是這最不可能之人。”
“誰能想到,李勣竟會是太子的人。”
李泰一陣沉默。
他是真的不願意相信,李勣怎麼可能是太子的人。
現在晉王可是在他那邊。
況且李勣曾經是晉王府長史,跟李治有師徒關係,一直是晉王的人。
現在怎麼又成了太子的人。
這也太扯了吧。
可這麼扯的事情,李泰卻感覺崔盛玉沒必要騙他。
“是不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李泰遲疑問道,目光緊緊盯著崔盛玉,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崔盛玉上前一步,神情悲戚:“魏王,起初我也以為是誤會,為此還多方查證。可知我暗中聯係了多少人,又冒了多大的風險?”
“若不是事關殿下安危,我何苦趟這趟渾水?”
說著,他壓低聲音,語氣充滿隱秘,“我麾下的眼線親眼看到,太子心腹杜荷,暗中出入左金吾衛大將軍府!”
李泰瞳孔猛地一縮:“你說什麼?杜荷去李勣府上?”
崔盛玉重重頷首,眼中滿是擔憂:“千真萬確!昨日深夜,我的人看到杜荷鬼鬼祟祟進入李勣府邸,直到子時才出來。更關鍵的是,李勣竟然親自相送,還在門口低語許久,那神態,分明是密謀要事!”
李泰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來回踱步,咬牙切齒道:“杜荷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他深夜去見李勣,絕非偶然!好啊,好啊,李勣竟然真的背叛了晉王!”
之所以聽聞杜荷李泰會相信,因為當初太子還沒進城的時候,右金吾衛將軍陸仝,就是杜荷聯係的。
作為杜如晦之子,杜荷在朝野繼承了父親的人脈。
當然,最主要的是,李泰對崔盛玉的信任。
畢竟清河崔氏支持他這麼多年,花了這麼錢。
總不至於騙他吧。
這等事情,欺騙也沒多大意義。
崔盛玉見李泰麵色鐵青,知其內心已被撬動,遂上前一步,指尖重重叩擊著案幾:“魏王可還記得武德九年?隱太子設‘昆明池宴’欲除秦王時,若非尉遲敬德連夜密報,今日朝堂又是何等光景?”
他眼底翻湧著驚濤,聲音陡然壓低:“晉王大概是不知此事,然其已入太子之後,李勣掌左金吾衛,麾下舊部眾多,又都是精銳。”
“陛下不會防備李勣,隻會防備太子兵馬,所以李勣便是太子奇兵。”
“晉王去祭祀,定然是李勣派兵守護,卻不知生死已在太子手中。”
“屆時,太子隻需強行行刺魏王,便能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