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光穿過摘星閣穹頂巨大的破洞,無聲地灑落,照亮了這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戰場。碎裂的玉磚、傾頹的殿柱、凝固的暗紅血泊,以及那座重新閉合、死寂如墓的巨大石棺,共同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死寂中,隻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柳時衣癱在冰冷的石棺旁,右手掌心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正順著棺蓋上古老的紋路緩緩流淌、凝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仰望著那片破碎的星空,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深入骨髓的疲憊交織,幾乎要將她拖入昏迷的深淵。
“呃…咳…”不遠處,沈溯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掙紮著撐起半邊身體。左臂無力地垂著,斷裂的肋骨讓她每一次動作都如同刀割。她艱難地扭頭,目光掃過同伴:殷裕趴伏在冰冷的玉磚上,右胸傷口的繃帶已被暗紅浸透,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隻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更遠處,蕭時癱在斷裂的巨大石柱下,腹部那個被短劍貫穿的創口依舊猙獰,雖然獸化的可怖形態已經消退,但青灰色的死氣和蛛網般的黑紋並未完全散去,他緊閉雙眼,身體不時無意識地抽搐一下,發出痛苦的呻吟。
“都…還活著…”沈溯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慶幸。她咬緊牙關,用還能活動的右手,一點點挪向離她最近、同樣昏迷不醒的殷裕。必須儘快處理傷口,止血!否則光是失血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柳時衣被沈溯的動作驚醒,強撐著坐起,眩暈感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沈姐…我…幫你…”她聲音微弱,掙紮著想要爬過去。
“彆動!”沈溯立刻喝止,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你的手…先壓住傷口…彆管我…”她喘息著,終於挪到殷裕身邊,用牙齒配合右手,艱難地撕扯開自己身上還算乾淨的裡衣布條,試圖重新包紮殷裕那可怕的右胸貫穿傷。
就在這時——
“嗚…嗚…娘…阿呆怕…”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濃重鼻音和癡傻腔調的嗚咽聲,如同幽靈般,從摘星閣深處、一根斷裂殿柱後的陰影裡,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
這聲音在死寂的廢墟中,顯得格外突兀、詭異!
柳時衣和沈溯的動作瞬間僵住!全身的寒毛在瞬間倒豎起來!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
還有人?!在這屍橫遍野、機關凶險的絕地?!
沈溯眼中厲色一閃,右手猛地摸向腰間——那裡空空如也,她的判官筆還卡在石棺巨爪的關節處。柳時衣也下意識地握緊了左手——掌心傳來的劇痛讓她稍微清醒,那柄幽藍短劍被沈溯刺入了石棺凹槽,此刻正與那凶物一同被封印著。
兩人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這聲音聽起來…毫無威脅,甚至充滿了孩童般的恐懼和無助?但在這鬼地方,任何活物都顯得無比可疑!
“誰?!”沈溯強提一口氣,厲聲喝問,聲音在空曠的殿堂中回蕩,帶著重傷之下的虛弱和警惕。
嗚咽聲戛然而止。片刻的死寂後,那陰影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像是小動物受驚般蜷縮後退的聲音。
柳時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放柔了聲音:“彆怕…我們不是壞人…你是誰?怎麼在這裡?”她一邊說著,一邊強忍傷痛,扶著冰冷的石棺壁,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朝那根斷裂的殿柱挪去。
一步,兩步…濃重的血腥味和灰塵味混合著石棺殘留的冰冷鐵鏽氣,鑽進鼻腔。每一步都牽動著身上的傷口。
終於,她挪到了殿柱邊緣,探頭朝陰影裡望去。
隻見殿柱與後方半塌牆壁形成的夾角裡,蜷縮著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