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衣?”他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礫摩擦,帶著重傷後的無力,“我們…在哪?追兵…”他本能地想撐起身體,卻被劇痛和虛弱狠狠按了回去。
“彆動!”柳時衣連忙按住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們在野人澗一個安全的地方。追兵…暫時甩開了。”她頓了頓,看著蕭時依舊帶著警惕和疑惑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瞞。“蕭時,你一直追尋的真相…關於淩霄盟,關於嵩山派…我們…知道了。”
她將影傀們的遭遇,用儘可能簡潔而清晰的語言,緩緩道來。從嵩山派招徒試煉的謊言,到後山囚禁與血祭陣法的真相,再到碧血蠱的控製、影傀的悲慘命運,以及嵩山派如何將一切惡行嫁禍給早已覆滅的淩霄盟…每一句話,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蕭時的心上。
隨著柳時衣的講述,蕭時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封般的寒意。他放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粗糙的草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肩胛的傷口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再次滲血,他卻渾然不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所有的疑點,所有的違和感,在此刻都串聯了起來。
溫善言為何能在嵩山後山肆無忌憚地擄人?為何擄走之人皆無後續消息?玉璣子對阿呆身份的忌憚,若虛道長那看似正義凜然實則處處透著詭異的言行…還有,他苦苦追尋的、導致藥王穀覆滅、太子身死、他被種下七寸蓮花的“淩霄盟”…竟然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由嵩山派主導的、用無數無辜者鮮血染紅的驚天騙局!
他蕭家血仇的根源,他背負的汙名,他這半生顛沛流離、身中奇毒的痛苦…都源於這冠冕堂皇的名門正派!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怒火在他胸腔裡奔湧,幾乎要衝破喉嚨!他猛地咳嗽起來,牽動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胸前的繃帶。
“蕭時!冷靜!”柳時衣慌忙扶住他,用布巾按住他滲血的傷口,眼中滿是心疼和擔憂,“你的傷…”
蕭時劇烈地喘息著,強行壓下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怒火。冰冷的恨意沉澱下來,化為更加危險的、堅冰般的決絕。他看向柳時衣,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被欺騙的憤怒,有血仇得證的冰冷,有對眼前女子不顧生死護持的動容,更有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在凝聚。
“咳咳…”他咳出一點血沫,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冷冽,“這‘真相’…不能隻爛在我們肚子裡。嵩山派…必須付出代價!昭帝…也必須知道,他當年被蒙蔽的眼睛,究竟錯過了什麼!”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柳時衣,一字一句道:“我有一個計劃。一個…能讓嵩山派身敗名裂,讓這肮臟的‘真相’大白於天下的計劃!但…極其凶險,九死一生。甚至…可能讓剛剛脫離苦海的‘影傀’們,再次陷入絕境。”
他頓了頓,似乎在給柳時衣思考的時間,又似乎在審視自己內心的瘋狂。這個計劃在他得知真相的瞬間就已成型,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他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反應。是勸阻?是恐懼?還是…與他一同踏入這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