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昭不是一個輕易就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的人。
不是自己的力量,那就永遠不是自己的力量。
人是會變的。
很多時候,種種因素和情緒,照樣會讓人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決策。
這張《曆練卡》誠然讓永晉帝有所覺悟,可是楚世昭怎麼確認永晉帝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呢?
他也有可能單純隻是被戰場的氛圍所渲染,一時腦熱下做出來的決定。
楚世昭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父皇。
而是現階段,他要將一切事情往最壞的那一步去想,沒有這一層謹慎,以大周王朝的情況,楚世昭犯一次錯,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更何況,楚世昭經曆了那麼多次的模擬推演,他忽然發現曾經他以為虛無縹緲的理想,在心裡已經逐漸具象化了。
但是,想要實現理想,那就必然需要足夠的力量。
領著父皇的聖旨,楚世昭得到了一枚虎符,他前往了一趟中府軍,那些新軍將士們對待楚世昭的態度很是恭順,沒有所謂的‘刺頭’。
底層的將士和楚世昭之間沒有利益糾紛,隻要楚世昭能讓他們吃飽喝足,絕大多數人都是願意服從命令的。
唯獨讓楚世昭有些不滿意的地方,就在於這些新軍的裝備。
他們所沿用的是一係列被退下來的武器,大多看起來都很是破爛,而按理說,這些新軍入伍,應當取得一套全新的製式裝束,哪怕不是甲士,也該有最基本的一些護具、標準的刀刃。
這些新兵不知道這個規矩,但朝廷的官員肯定知道,那不正是兵部的官員沒有給楚世昭這支新軍分發兵器、裝備嗎?
他們兵部能不知道這規矩?
擺明了就是要對付楚世昭的意思。
要是楚世昭是沒有經曆模擬推演的洗禮,會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虧也就吃了。
他可能會瞻前顧後,想辦法自行去整點軍備。
但是,真要這麼去辦,群臣反而有話說了,私製甲胄、打造兵器,那可是死罪。
楚世昭有永晉帝保著,未必有事,可想要繼續領這支新軍,那可就難了。
模擬推演之中,楚世昭什麼事情沒碰上過,他其中有些場合,隻要慫一次,那就打不出來那麼好的結果。
兵部這麼辦,不僅是在卡楚世昭的脖子,還想要給楚世昭下套。
楚世昭能容他?
現在父皇正是抬他麵子的時候,楚世昭就算不借著父皇的皇威給自己撈點好處,也不應在永晉帝最硬氣的時候,拿不出宗室的態度。
楚世昭直接進了皇西城的都堂。
到了兵部辦公的地方。
盧恩雖然被永晉帝所罷黜,但離開長安,還需要一段時間,暫時賦閒在長安的家中,很多事情也要進行交接。
而現在兵部,則由兵部侍郎王槐暫代。
他的姑姑正是皇後王從徽,關係上來說,屬於楚世昭那三位皇兄的外戚。
永晉帝讓楚世昭領軍,世家大族看不順眼,其他三個皇兄哪怕沒說什麼話,但顯然也是心有不滿。
所以,王槐在這一步上,卡住楚世昭的脖子,不僅符合了士族的利益,也符合了楚世昭三位皇兄的利益。
他們可都不想看到楚世昭就這樣做大。
“殿下,您怎麼來了?”王槐倒是不意外楚世昭會跑過來,畢竟像《治安疏》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楚世昭都敢呈獻。
但是,他有的是辦法,不給楚世昭去走這道程序。
“父皇命我統領三千新軍,可士兵的甲胄、武器,都是舊時延退下來的,大多不能用。”楚世昭開門見山道,他可不想給王槐渾水摸魚的機會。
何況王槐這個人,同樣是一個野心家,模擬推演裡那可是差點割據了北方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王槐睜著眼睛裝死道,他就是不說緊要的地方。
“我的新軍,要新的製式甲胄,就算沒有,也該符合官軍應有的武裝。”楚世昭那可是不給王槐繼續東拉西扯的機會,直接言明了自己的需求。
王槐嚴肅地說道:“陛下剛剛同意盧大人的請辭,兵部的工作正在交接,這件事,理應盧大人來處置,微臣暫代他的職務,還需要梳理整個兵部的賬目。”
“希望殿下能夠等待一段時日。”
像六部這些重要的職務,賬目那都是要寫得明明白白,出了一點差錯都難辦,不可能出現亂賬的情況。
隻有越基層的地方,這些東西才越亂,王槐這麼說就是找了一個托詞,把責任推卸給了盧恩,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卡了楚世昭的事兒。
你真信他的話硬等幾天,可過了幾天,他還會再讓你等幾天。
“父皇命我操練新軍,可如今卻連最基本的武器,大人都保障不了。”楚世昭長歎了一口氣道:“我難當重任,不如去宮裡向父皇請辭。”
王槐臉色微微一變,這幾日永晉帝的態度一目了然,楚世昭這話就是讓王槐給個態度。
而他單純隻是想卡楚世昭的流程,可不想讓永晉帝知道他在這裡所使出的小手段。
主要是王槐也沒想到,楚世昭這麼一個小年輕會如此老辣,要是對方年輕氣盛,一氣之下衝動行事,主動權那可就落在王槐的手上了。
現在楚世昭這話的意思就是——“你不給我保障好這些本應就有的東西,他就要跟永晉帝說一說。”
無論永晉帝認為王槐是能力不足辦事不利,還是暗中聯合其他的親王,為難楚世昭,王槐這個位置都不太討好。
“兵部這邊,恐怕現在是難以拿出三千新軍想要的甲胄、兵器。”王槐這時候,也隻能鬆口了,“兵部沒這麼多的錢,殿下實在想要的話,最好是去戶部一趟了。”
楚世昭心中冷笑。
戶部是主管財政的,王槐把事情推給了戶部,可這件事情本就該由兵部負責,戶部的官員又怎麼可能給兵部買單。
一個事情,這樣攪合下來,牽扯的官員越來越多,最後就是不了了之,互相推卸責任,乃至於一致對外,大家一塊為難楚世昭。
他可不想被王槐帶進戶部的圈套去。
“兵部果真沒有嗎?”楚世昭似笑非笑地盯著王槐道:“是一幅甲胄都湊不出來,還是湊不出來三千幅甲胄。”
王槐剛才說話的意思就是模棱兩可,不太明確,楚世昭要是跑永晉帝那邊說,他就能偷換概念,說兵部裡隻有一千幅甲胄,沒辦法湊齊楚世昭的需求,這才不能辦妥這件事。
在王槐說那句話之前,楚世昭去找永晉帝,還能說是王槐故意不配合,這才不辦事,楚世昭可以拿出一幅‘被人陷害’的弱勢方。
王槐一番話下來,就把雙方高位和低位的立場換了一下,讓楚世昭看起來是咄咄逼人的一方,硬要兵部交出甲胄、兵器。
那麼在永晉帝看來,楚世昭連這點小事都要跑過來,恐怕就要懷疑楚世昭的能力了。
楚世昭就乾脆卡死王槐的後路,把話問死,到底是幾斤幾兩,兵部到底能給多少。
我這也不是故意在為難你。
你能給多少,我就要多少,不給王槐在永晉帝麵前裝受害人的機會。
王槐嘴角抽動了一下。
“倒是能湊有一千幅甲胄。”王槐迫於無奈地說道,被楚世昭幾句話問下來,主動權已經落在了楚世昭的手上。
而楚世昭和王槐對峙,根本就沒讓自己陷入自證陷阱中。
甚至是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從不同的角度去質問,這種合理的質問,才是王槐接不住的地方。
“那為何先前連這一千幅甲胄都不能送到軍營之中?”楚世昭話風一變,語氣淩厲地問道。
王槐怔在了當場,他是沒想到他這隻是退了一步,就被楚世昭抓住了機會。
最糟糕的是,他說出去的這句話,潛在的問題太大了。
“是微臣本想湊齊了全部的甲胄,再送到殿下手上的。”王槐打碎了牙齒,一口一口往自己的肚裡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