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晉王問你為何來投,你隻需要告訴晉王,是你實不忍看到百姓受苦,於是棄暗投明。”
“而晉王為了儘早收複叛亂,絕然不會為難率先投誠的將軍。”
朱敬聽後,確實是有道理的,片刻過後又道:“可城中那些”
“你管他作甚。”王守義的目光直挺挺地照在了朱敬的身上,“要是這些亂軍沒有燒殺搶掠,如何體現將軍的忠義賢良。”
“而亂軍既然敢行暴虐之事,到時候王師掃蕩,也是情理之中。”
朱敬沉默了。
“將軍不為虎作倀,已然儘了道義。”王守義又歎道:“甚至能洗清叛將之身,都已不易。”
朱敬歎息一聲,“如此行事,白袖軍難以成事,我並非不識時務者。”
還未等朱敬再做打算,隻見賬外有急匆匆的呼喊聲。
朱敬心下無比後怕,拔出腰間佩劍,卻聽到有人驚訝的高呼聲。
他立刻攔住一人道:“外麵為何如此喧嘩。”
“是晉王殿下。”那拎著白袖的小卒道:“是晉王殿下來城下勸降我們了。”
“啊?”朱敬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以晉王萬貴之金,會親自來到叛軍的城下勸降。
這不是給人機會嗎?
“晉王在何處。”朱敬立刻開口說道。
“就在城外,很顯眼的地方。”那小卒接著說道:“他就帶著百餘騎過來,好生威風。”
話音落地,朱敬望向王守義,不多時,竟同時朝著城頭趕去。
城外。
楚世昭身著戰甲,頭頂著鳳翅盔,他在城下揪著韁繩。
看著城頭出現了幾個衣著鎧甲,像模像樣的人,便開口問道:“來將何人。”
比朱敬率先來到城頭的人,正是鎮守城門的陸和泰,這廝是個屠夫,什麼本事都沒有,但是空有一把力氣,起事的時候,他最賣力,所以在張正雋很受器重。
就是乾不了什麼細活兒。
於是這屠夫就被派來鎮守城門,這地方很關鍵,朱敬想要出城獻降,也得過了這一關。
張正雋這人心思狡詐,朱敬認為他應該不是唯一一個被喊去談話,有所托付的人。
在朱敬看來,想要真正得到張正雋信任的話,也得過了今夜,交了那投名狀,否則的話,還是互相利用為主。
而朱敬想下這個賊船,也得看朝廷給不給機會,這才是朱敬心裡無比猶豫的地方。
“吾乃天師帳下大將陸和泰,你就是那晉王吧。”陸和泰聲如洪鐘,說話也直白。
“你來這裡想乾什麼。”他問道。
“我想給諸位指一條明路。”楚世昭在馬背上毫無懼色,而他也沒有用什麼高貴詞彙,以襯托自己的地位。
“什麼明路。”陸和泰又反問道。
“朝廷知道你們謀反是迫不得已的,隻要願意歸順朝廷,諸位所為之事,既往不咎。”楚世昭開口道。
“哈哈哈哈哈——”陸和泰大笑三聲,“你說既往不咎,那就既往不咎,到時候騙我們出城,又把我們殺了怎麼辦?”
“天師跟我們說了,你們連夜疾行,軍無餘糧,而我們城中早就沒有糧草了,等到我們出城投誠,你們這些當官的怎麼可能會留下我們。”
“你們是官,我們是賊。”
“就是有糧食,也隻給你們官軍吃,我們沒有糧吃,又犯了重罪,還要浪費你們的軍糧,唯一留下的路,不就是一條死路,隻要騙降我們後,再找個機會趁著俺們沒了兵器,一口氣坑殺了我們,省去了那沒必要的糧,你晉王還為朝廷立了大功,你倒是精明。”
朱敬神色赫然陰沉下來。
張正雋果然還吩咐了其他人,說了不同的話。
而陸和泰一開口,其他心思湧動的義軍,頓時沒有投降的想法了,像官軍這樣騙人出來,再把人坑殺的事情不在少數。
楚世昭知道這夥賊人不好對付,卻沒想到有人早早就做好了準備,光是這番說辭,就是在堵死他詔安的路。
“我以潁水為誓,隻要諸位今日願意開城投降,力保諸位無虞,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楚世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這是我晉王與潁水的誓約。”
“去你的。”陸和泰鐵了心要和張正雋乾到底,哪裡能聽得懂其他人的話,立刻開口道:“來人,向他射箭。”
楚世昭身邊的突騎看到城頭的動向,立刻護衛在楚世昭的身旁,楊方開口道:“殿下,快走吧,這些賊人冥頑不化,怎麼可能輕易說服他們。”
“走?”楚世昭悶聲道:“這個時候走了,他們又怎麼看得到我要詔安的決心。”
“他要放箭,那就儘管來吧。”
“全都給我散開,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射我。”
楊方見楚世昭心意不變,立刻開口道:“全軍散開。”
“城頭上的諸位,本王就在這。”楚世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要想立功的,儘管來吧。”
王守義看著毫無動靜的朱敬,心道自己真是托付了一個蠢人,這種時候都沒有見機行事的眼力。
晉王以潁水為誓,就晉王的身份和地位,他要是當眾之下背棄了誓約,他還有什麼臉麵立於世間,要是晉王有繼承天下的決心,他就更不可能舍棄自己的信用。
更何況,這事是給晉王送名聲的事情,隻要響應了,晉王就更不可能動你,反而要保住你。
眼下投誠的時機,是最好不過的。
想到這裡,王守義從朱敬身邊將佩劍拔出,二話不說就將身前的陸和泰首級斬下,他高呼道:“賊將已然授首,晉王殿下,我等願降。”
朱敬哪裡能料到片刻的功夫,王守義就乾出了這樣瘋狂的事情,當場在城頭發難,而周邊那可都是陸和泰的親衛。
可這個時候,任何判斷也隻在一念之間,本身就不太想和朝廷為敵的朱敬,又看到在城頭意氣風發,毫無畏色,行事坦蕩的晉王,聯想到張正雋的陰損手段,他咬緊牙關,奪走身旁士卒的兵刃道:“開城門——”
驟然的變化,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而陸和泰一死,城頭的守軍沒了主心骨,看到本部的將領,立下汗馬功勞的朱敬忽然變節,也是愣在了原地。
而王守義卻是快步命令朱敬的親衛立刻打開城門,已經發懵的義軍,隻能在王守義的催促下,將城門打開。
楚世昭見狀,立刻開口道:“進城——放下兵器者歸降者不殺。”
奔襲在前的楚世昭帶著騎兵湧了進去,在王守義的帶頭下,成片的人丟下了手上的兵器。
還有反抗心思的義軍,高舉著的武器向楚世昭衝去,卻被騎兵直接衝散,這樣的威勢下,本身就想要投降的人立刻放下了兵器,那些還有些猶豫的人看到有人帶頭放棄抵抗,也是跟著放下了手上的武器。
朱敬望向王守義,咬牙切齒道:“此事不成,你我性命難保。”
“蹉跎不前,錯失機會,才會性命不保。”王守義原本就痛恨朱敬的猶豫,現在把握住了時機,命運終於不再被義軍把握,他哪裡還會給朱敬這樣優柔寡斷的人有什麼臉色看。
在片刻的騷動過後,城外營帳中的桓盛看到城門忽然大開,立刻意識到了城中有變,馬上命令營帳內的將士們朝著城內進軍,與楚世昭前後照應,以避免楚世昭中了伏兵之計。
說實話,現在的桓盛才是最怕的那個人。
誰都可以沒了,唯獨晉王不能沒。
要是晉王死在這裡,他桓盛這輩子的理想也就沒了。
這是他誓死都要守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