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茶室,燭影搖曳。
檀香嫋嫋,氤氳滿室。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雕花木窗灑落一地清輝,將男女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在青石地板上交織成朦朧的圖畫。
門口處,顧玉穎低頭又看了眼和離書,帶著幾分遲疑道:“所以,這和離書你原本是打算在宴會上拿出來的?”
曹景延微微頷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燈影下顯出幾分深邃。
他目光掠過窗外的月色,略有幾分無奈道:“是時候與她開誠布公地說清楚了。”
“你和瓶姨在場,太落她麵子,有傷與柳族的和氣,曹氏接下來還要與柳族合作。”
“另外……其中涉及一些隱秘,瓶姨也不方便聽。”
顧玉穎美眸連眨,心思電轉間,明悟過來,對方多半還考量到自己,生怕與柳雨岑關係弄得太僵,會連累帶給自己不必要的麻煩。
一時間,一股暖流泛起心田,她絕美的俏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心中感動又自責,麵露歉然道:
“不好意思,延兒,姨心裡高興,一時忘乎所以,沒想那麼多。”
“那該如何補救?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曹景延對視看去,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安全的笑意,無所謂道:“無妨,我已有計較,回頭再處理。”
跟著,他岔開話題問:“穎姨什麼事心情這麼好?”
顧玉穎心頭微微鬆了口氣,睫毛顫動道:“來見你呀!”
“先前你在族會上發那麼大的火,姨有些擔心,本就想著過來找你說說話,正好你娘發消息說你辦家宴,便著急忙慌趕過來。”
頓了下,她盯著男人又補充一句道:“哦,瓶兒妹妹在我那聊天,便一同跟過來了!”
曹景延仿佛沒注意到對方略帶促狹的目光,擺手示意引起桌前,提起青玉茶壺,邊道:“我就猜是我娘的主意,因為我和劉思詩那個孩子?”
“是呀!”
顧玉穎應了一聲著,視線在桌前兩張梨花木椅上一掃而過,輕挪蓮步徑直坐到他身旁緊挨著的位置,而後側過身,神色略顯古怪地瞅著道:
“你與那劉思詩在外麵那麼多年,姨能想象得到,也能理解,可……你倆怎就整出個孩子來呢?”
顧玉穎語氣中帶著幾分責怪,麵露擔憂又道:“為這事,給你娘都氣成什麼樣了!”
曹景延聞言,卻是淡然一笑道:“是個意外。”
這般坦蕩的回應,讓顧玉穎微微一怔,鼻尖莫名泛酸,複雜的心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凝視著對方已然褪去青澀的成熟麵龐,輕聲道:“延兒,你變化真大。”
曹景延愣了下,略帶狐疑看去問:“變化大?怎麼說?”
顧玉穎暗自心疼,抿了抿嫣紅光澤的唇瓣,目露回憶之色道:“若是擱在從前,姨方才那般說話,你定要抬手抹一下眉毛,一臉的不自然,然後多半還要輕咳一聲作掩飾,這才不好意思地回我……說孩子確實是個意外。”
曹景延愣住,腦海中浮現出畫麵,自己以前還真是這樣,頓時啞然道:“年輕時臉皮薄,沒見過什麼場麵,如今我都六十多歲的人了,怎能沒有變化?”
“是啊……”顧玉穎附和輕歎,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姨也八十多了,再一晃眼,便是百歲的人了。”
頓了頓,她眸中泛起疼惜之色,酸澀道:“這些年,你在外邊一定是吃了許多苦頭……”
說著,她端起茶杯,借低頭啜飲之姿,斂去眼底泛起的晶瑩,快速調整情緒,再抬頭時,已恢複常態,將話題引回正事:
“孩子的事不能找彆人,容易多生事端,姨這些年一直在後山潛修,沒跟外人接觸過。”
“當年我拿到休書,不是去了趟吳國邊境麼,而你回來第一時間到了望海城……”
“我給孩子當母親最合適。”
“身份也不會有問題,都不用我們做手腳,柳雙語自己早就將消息擴散出去了……”
曹景延聽得心中狐疑,打斷問:“她擴散什麼消息?”
顧玉穎抿唇一笑道:“因為郭睿不死心,後來多番派人找我,柳雙語便到處散布休了我這件事,將郭睿的後路堵死,如今修行界都知道我是自由身,與郭家再無瓜葛。”
曹景延蹙了下眉,又問:“柳雙語拿什麼理由說事?”
顧玉穎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她倒沒有繼續刁難我,應該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隻說我犯了家規,被她和郭睿休棄。”
“不過我早年在青岩風評那麼差,坊間私底下都議論我不守婦道才被休的,嘴巴長在彆人身上,不用理會!”
她稍作停頓,繼續道:“有了家宴上一幕,你妻妾心中都會有猜測,回頭將孩子領來,由我帶著,便算作我與你所出……”
曹景延卻笑了笑道:“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隨即,他將空明獸內丹的情況詳細介紹一遍,末了道:“讓劉思詩與孩子分離,她肯定舍不得,也不利孩子童年成長。”
“將來孩子若無靈根,送到山下生活就行。”
“若是有靈根,便順其自然,是我與劉思詩的又怎樣?如今她都已經和離了。”
“彆人難有機會探查到孩子的確切骨齡,也不可能揪著孩子骨齡一兩年的差異妄斷猜測。”
顧玉穎美眸眨動,沉吟片刻後,抿唇一笑道:“這倒也行,怎不早些與你娘說?害她睡不著覺,淨想著怎麼給你收拾這事!”
曹景延麵露無奈道:“久彆重逢,母子溫情的時刻,我娘都跟我急眼,她急起來,哪裡有彆人說話的機會!”
“而且我娘在氣頭上,我就算提議讓劉思詩母子住內丹世界,估計她也不會同意。”
“我是想著,先順著她,回頭再說,反正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等我娘沒更好的辦法,到最後也隻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