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藏西山,夜幕掩蓋而來。
齊陽峰各處亮起一處處燈光,如群星點綴山林。
莊園寢宮深處,幽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三號次臥門前的廊道上,曹景琪敲了兩次門沒有得到回應,便蹲在牆邊等待,睫毛不時顫動,青蔥玉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想到即將麵對顧玉穎,她內心不免生出些許忐忑,中午口不擇言的畫麵在腦海裡頻頻閃現,直感覺臉頰發燙。
少頃,聽得動靜,曹景琪騰地起身望去,隻見右側長廊儘頭,夜明珠柔和的光暈裡,緩緩走來兩道身影,正是顧玉穎主仆。
四目相對,曹景琪神色不自然,目光有些躲閃。
顧玉穎步至近前,在對方臉上瞧了眼問:“等了許久?”
曹景琪搖了下頭道:“剛過來一會兒。”
侍女顧盼連忙掐訣散去禁製,打開門戶。
“我去了趟蘇瓶那。”顧玉穎顯然也在意彼此間的關係,生怕弄得太僵,為難的是曹景延,便作了句解釋,然後朝裡邁步道:“屋裡說話吧。”
室內熏香嫋嫋,紅梨木案幾上擺著一尊青玉香爐,曹景琪扭頭看著顧盼將門合上,這才朝站定的顧玉穎拱手拜下:
“對不起!景琪不辨是非,聽信謠言,妄自揣測,汙蔑穎姨清白,說了不該說的話。”
“景琪真心道歉,望穎姨大人有大量,莫要往心裡去!”
顧玉穎靜靜打量看去,此刻低眉順目的模樣,與日間口出惡言時判若兩人。
一時間,她心中的怨氣頓時煙消雲散,隨即臉色微微古怪起來。
她與對方接觸不深,卻也見過幾次,出身修仙家族,長了一副讓人羨慕又嫉妒不起來的絕色容顏,平日行事舉態卻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樣子,更想不到嘴裡能蹦出那麼難聽的粗話。
而在回來之前,她也想過,即便對方得知實情,作為金丹強者,多半也不會主動上前跟自己低頭道歉。
此番場麵,讓顧玉穎深刻意識到,在對方心裡,兄長曹景延的重要程度。
等了片刻,思緒一閃而過的顧玉穎,躬身還禮道:“我也有錯,一時惱怒,言辭激烈,讓誤會加深,好在時間尚短,未造成不可調和的後果,此番接過,你我冰釋前嫌,友好相處。”
話音落下,二人同時直起身,目光相觸間,兩張爭芳鬥豔的俏臉都不由得流露出些許尷尬。
早已準備好的顧盼,立馬端上茶分彆遞給二人,笑道:“誤會解開就好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同心同德!”
顧玉穎與曹景琪舉杯示意,各自飲下,溫熱甘甜的茶湯入喉,仿佛也將那份尷尬衝淡了不少。
前者露出笑容,擺手道:“景琪,坐下聊。”
本打算道完歉走人的曹景琪,遲疑一瞬,跟著坐去茶幾前,感覺依舊有些不自在,一雙眼睛到處亂瞄。
顧玉穎心思電轉,麵帶微笑看去,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說道:“景琪,借此機會,穎姨與你說些體己話……”
她頓了頓,見曹景琪抬眸望來,才繼續道:“恕我直言,平日你還需稍稍注意舉態,得體一些,莫要與你兄長太過親昵。”
“若我所料不錯,你哥哥尚不知你心思,你若不收斂些,待他察覺,以我對他的了解,多半會刻意保持距離,疏遠於你。”
“屆時,莫說你那些非分之想,怕是如今這般兄妹感情也會一去不返……”
曹景琪挺直腰杆,出聲打斷道:“我與哥哥在一起,不悖倫理!”
顧玉穎微微一怔,不由得與侍女顧盼交換了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詫異,而後又看向曹景琪,顫著睫毛狐疑問:“你哥知道嗎?”
曹景琪抿了抿唇,指尖摩挲著杯沿道:“哥哥尚不知曉,事情有些複雜,我不便多說,但我會處理好!”
顧玉穎心中有些恍然,沉吟片刻道:“那我建議你不要操之過急,當循序漸進,你行事風風火火,一步踏錯,結果未必有你想的那麼美好。”
說著,她嘴角翹起一絲弧度,眨了眨眼補充道:“若有需要,我或許可以幫著配合,替你出謀劃策。”
曹景琪麵露詫異,心中卻是一喜。
顧玉穎笑著解釋道:“你全心全意為你哥哥著想,這一點毋庸置疑,既然不悖倫理,與你哥哥走到一起或能成就一段佳話,要做的隻是順理成章,讓旁人理解接受。”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貌美傾城,如今已臻至金丹圓滿,未來潛力無限,本又是自家人,更能替你哥哥分憂解難,勝過你哥從外麵娶任何女子回來。”
……
與此同時,外麵正殿。
隔絕護罩如透明的水幕,將內外分成兩個世界。
曹景延突然拔高聲音確認問:“你說這是【烏玉聖蓮】?”
徐聞初身著碧色羅裙,發髻間的步搖輕輕晃動,美眸眨了眨,略有詫異,點頭笑道:
“對!確為【烏玉聖蓮】,原來景延你聽說過啊,果然見多識廣!”
曹景延扭頭看了眼,大殿內隻剩下方小樹,其餘人都已離開。
他合上手中的紫檀木盒,看向徐聞初,麵露歉然笑道:“光顧著說話了,都忘記招呼姨娘喝茶,景延實在失禮!姨娘若無它事,不如移步茶室,坐下聊會兒?”
“自然好呀!並無它事!”徐聞初心中歡喜,欣然應允,暗道禮物送對了。
她揮袖散去隔絕屏障,邊笑盈盈道:“姨娘是一直想來找你親近說說話的,又擔心你忙,恐生打擾。”
“那怎會,姨娘得空想來就來……”曹景延應著,擺手作請,看向方小樹,隨口問道:“老七呢?”
“七姐找顧大人聊天去了。”方小樹躬身回應,上前從旁引路。
偏廳茶室布置得清雅彆致,牆上掛著山水墨寶,博古架上陳列著幾件古玩。
入座後,曹景延重新取出烏玉,探入元氣和神識仔細查看,沒有特彆的感覺,和尋常玉石沒什麼區彆,連靈氣都感應不到分毫。
徐聞初跟著朝玉石看了眼,笑道:“起初我也不識得此物,研究許久,最後是去望海城找諸葛前輩請教,才問清楚名堂,說是叫【烏玉聖蓮】。”
頓了頓,她咂舌感慨道:“就隻是介紹這東西,告知用途用法,諸葛前輩開口報價二十萬靈石,當時我懵了,差點掉頭就走!”
曹景延抬頭看去對麵,心中無語,好笑問:“姨娘給了?”
徐聞初眨眨眼道:“給了呀!我哪裡敢跟他討價還價!不過當時我身上沒帶多少錢,寫信給你娘寄來,再去找的他……”
她理了理袖口,坐正些位置,繼續道:“我是聽你爹娘多次提到諸葛前輩,知他見識淵博,神通廣大,與你又有不錯的交情。”
“便想著既然他報出如此高的價,這玉石定然非同小可,極其珍貴,這才咬牙買下消息。”
說著,徐聞初心中一緊,盯著問:“莫不是姨娘給他忽悠了?”
曹景延笑道:“那老坑貨就是隨口報價,張嘴就來,要你二十萬,實際最多十萬,若是死皮賴臉與他講價,可能五六萬、甚至一兩萬都能成交。”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烏玉光滑的表麵,又道:“不過也值了,這【烏玉聖蓮】確非凡品,也是我需要的。”
聞言,徐聞初鬆了口氣,問:“那景延了解這【烏玉聖蓮】嗎?聽你先前說話,似乎知道這東西,但卻是第一次見?”
曹景延道:“隻限知道名字,正要與姨娘請教具體。”
【烏玉聖蓮】是‘南離鐘器靈’需要的東西,但卻隻給了個名字,光聽名字,他還以為是一種蓮花類的草藥。
而在他心裡,器靈報出來的諸多所需,都是與空明獸內丹同等級的存在,可見這【烏玉聖蓮】的珍貴與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