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意下如何?”
楚淩沒有表態,看向殿內諸臣道。
這次北虜派遣使團來,楚淩可不覺得慕容真是想跟大虞聯姻以修複兩國關係的,要真是想這樣做,所派使團就不會停留在拓武城,這擺明就是想試探大虞,更準確的來講,是試探他這位大虞皇帝。
大虞太皇太後的薨逝,使得大虞迎來一次大變,位處中樞之上的至高皇權,平穩過渡到自己手裡。
站在對手國的角度,兩朝有著血海深仇,肯定是會想方設法的試探的,以此探明對手國內部怎樣。
對於這件事,楚淩想的很多。
但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關鍵所在。
與大虞毗鄰的北虜慕容,是如何這麼快的就得知這些的?
是。
大虞太皇太後薨逝已過去一段時日,從大虞國都傳遞到所轄各地是夠了,但北疆各處是何等戒備森嚴啊,關鍵是以征北大將軍李鷹為首的在北戍邊將校,一個個對北虜是嚴防死守的。
如此對大虞不利的消息,站在官方層麵來講,是儘可能多的向後去推延,以避免敵國得知此等消息,對大虞造成不利威脅。
可結果呢?
北虜慕容派使團來了,使團還待在拓武城,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北虜得知了這一消息。
考慮到北虜國都所在,距拓武山脈有千裡之遙的距離,也就是說,北虜高層是在這之前就得知了消息。
那北虜高層是如何知曉的?
是派來大虞的暗樁?
是大虞內部的蛀蟲?
作為大虞皇帝的楚淩,必須要將這些考慮清楚,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必須儘快揪出來才行,但要是後者的話,這可就麻煩了。
而最讓楚淩擔心的是兩者勾結到一起,這才是最為棘手的!!
國與國之間的對抗與爭鋒,可從來不局限於正麵戰場上,諸如政治、經濟、文化層麵都是會有碰撞的。
而這還是表麵上的,真正碰撞最激烈的,其實是隱秘戰線上的博弈,如果不能占據主動的話,可能對手還沒有出招呢,己部就已落了下風了。
這對一個王朝而言是極其危險的。
“陛下,臣以為武安駙馬之言,有損大虞國威。”在楚淩思量之際,禮部尚書熊嚴上前作揖道。
“北虜使團這次前來,是以兩國聯姻之名,繼而修複兩國關係過來的,不管兩國之前有何等深仇大恨,在這一層麵上的會晤,我朝必須要拿出該有的氣量與胸襟才行!”
“武安駙馬所領榷關總署,還有彆的有司,在此之前確實查到不少走私之事,可那終究是我朝內政啊,現在要跟外國展開會晤,卻以此來作為互談基礎的話,這是要處在下風的,叫北虜使團離開拓武城,以確保戍守北疆上下不會因此生亂,的確是中樞迫切要解決好的事,但即便是再迫切,也絕不能在這方麵落了下風!”
“陛下,臣以為禮部尚書說的沒錯。”
蕭靖緊隨其後道:“如果真這樣做的話,臣擔心北虜使團這邊,定然會以此來做文章的,萬一他們在拓武城拖延的話,不僅北疆的安穩確保不了,關鍵是誰都無法確保北虜這邊,是否會將此事傳給西川,傳給東籲去!”
“這不可能吧。”
蕭靖話音剛落,徐恢皺眉道:“北虜與川賊之間,同樣是有著血海深仇的,即便北虜想拿此做文章,川賊就一定會聽信北虜一家之言?”
“不,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韓青表情嚴肅,聲音低沉道:“北虜這邊擺明的態勢,就是想試探我朝的反應,如果不按他們來的,那就在北疆爆發戰事,可我朝今下不宜在北疆輕起戰事。”
“但要是按他們的來,卻沒有遂他們所想,那北虜肯定會鼓搗彆的事情。”
“川賊是跟北虜有血海深仇,但不要忘了,川賊跟我大虞同樣有血海深仇,當初勳國公所謀之戰,可叫川賊傷亡不小!”
“平國公說的沒錯。”
孫斌聽後,講出心中所想,可在說了此言,在一眾文武注視下,孫斌朝禦前作揖道:“陛下,臣現在擔心一點,北虜也好,川賊也罷,恐已知曉我朝今下國情了,尤其是今下中樞一帶的變化。”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生出各異思緒。
一道道目光聚焦過來。
“此事暫不提。”
楚淩神情自若,語氣平淡道:“先說如何解決北虜使團一事,平國公說的沒錯,如果能不起戰事的話,我朝要儘力避免才行。”
“過去那場動蕩,我朝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但也是受到不少損失的,不過,北虜、西川要是覺得我朝因此懼戰,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講到這裡時,楚淩語氣冷厲起來。
現階段不跟北虜、西川起衝突爆發戰事,是楚淩儘力要確保的事情,畢竟今下的大虞不具備打大戰的底蘊。
按著楚淩所想,大戰要麼不打,要打就必須打疼他們才行!!
但圍繞這一係列的前提,絕不代表楚淩會懼怕戰爭,如果他這位大虞皇帝,敢有絲毫怯戰舉止的話,那底下的人肯定會浮想聯翩的。
關鍵是大虞所轄軍民諸戶,其中的絕大多數群體,勢必會對他這位皇帝,對今下的中樞失望的。
這是極其致命的。
如果真出現這種態勢,那楚淩此前做的種種,有不少搶奪的優勢,就在轉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一個北虜使團就如此複雜嗎?’
而在此等態勢下,作為當朝國舅,領散騎常侍的黃琨,此刻內心是複雜至極,特彆是韓青、孫斌他們的言談,讓黃琨感到始料不及。
按理說北疆爆發大戰,這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
武勳,武勳。
那就是靠戰功鞏固權勢的。
但他們卻沒有因此就一力想促成跟北虜交戰的態勢,相反卻也是想儘力避免戰爭出現,至少眼下不能出現。
這讓黃琨的觀念有不小衝擊。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真正經曆過大戰的大將,尤其是在朝所處地位不低,他們對於戰爭是比文官還要謹慎的,畢竟戰爭不打,憑借先前所斬獲種種,是能占據一定優勢的,可要是打了戰爭,是贏是輸誰也預測不了。
贏了,一切好說。
但輸了,萬事皆休!
“陛下,適才是臣考慮不周。”
劉諶此刻作揖請罪,“臣隻想著儘快將北虜使團從拓武城離開,卻沒有考慮到兩國間的種種。”
“這不怪你。”
楚淩倚著軟墊,看向劉諶道:“畢竟術業有專攻嘛。”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與否?”
劉諶聽後,有些猶豫的說道。
而劉諶這狀態,卻讓不少人雙眼微眯起來。
“說。”
楚淩言簡意賅道。
“既然北虜使團來訪,是打著要跟睿王聯姻的旗號,那臣是不是就能認為北虜這邊,是想以睿王作為突破口的?”
你個老狐狸,扯到我身上做什麼!!
一直沉默的楚徽,聽到劉諶這話,眉頭緊皺起來。
讓他跟北虜牽扯上,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楚徽的確不是楚淩養大的,但那最至關重要的幾年,卻是被楚淩養在身邊的,所以楚徽在一些事上,受到楚淩很大的影響。
在北虜、西川這些強敵上,楚淩的態度很明確。
要在今後的一段時期,徹底將他們打趴下,俯首稱臣是最基礎的,最好的,就是滅其國,亡其文明!!
楚淩要能做到這一步,那他的威望與權勢將直追太祖高皇帝,甚至還有可能更強一些。
因為太祖高皇帝沒辦成的事兒,作為孫輩的楚淩卻辦到了,這對整個大虞而言,震動是極大的。
“這樣理解,也沒錯。”
楚淩沉默刹那,摸摸下巴道。
“那要是睿王舉辦及冠,我朝邀北虜使團來朝,他們要是不來的話,是不是就是他們不占優勢了?臣甚至是不是能理解為北虜使團這次過來就徹底失去信義了?”
劉諶的話講完,王睿、蕭靖、熊嚴、暴鳶他們聽後無不臉色微變,一些人的眼眸甚至閃爍著精芒。
對啊!!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啊。
‘朕果真沒看錯你啊。’
殿內諸臣的反應,皆收入楚淩眼底,可楚淩的目光,卻聚焦在低首作揖的劉諶身上,看起來這件事,是僅限於北虜使團一事,但順帶著劉諶也解決了另一項事,即自己先前敕封楚徽為親王,還叫其在朝兼領要職,這終究是存有短板的。
這個短板,就是楚徽沒有及冠。
到了楚徽這一層次,及冠就跟年紀無關了。
順著此事,把楚徽的及冠禮辦了,今後就沒人挑刺了,誰要是挑刺,那就能有反製手段。
至於說讓楚徽就藩,那更有反製手段了。
逆藩叛亂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熊卿以為呢?”
想到這裡,楚淩看向熊嚴道。
“陛下!臣以為可行!”
熊嚴作揖拜道:“就以此來邀北虜使團來都,若來,一切好說,若拒,那就邊傳北虜之舉!!”
“臣附議!”
“臣附議!!”
王睿、蕭靖、暴鳶等一行人紛紛作揖拜道。
“老八,這次就委屈你了。”